她却觉着最后这话甚是有理!
甚至于来顺为了司棋,出首告发邓好时的行为,在她心里的评价,也从色胆包天,变成了冲冠一怒为红颜。
正要让守门的小厮进去通禀,两下里却忽然跳出几个彪形大汉,各持棍棒对着他劈头盖脸的乱打乱砸。
“大总管!”
王熙凤处理家务的小厅因是倒座,那屋檐下实比别处还阴冷些。
那林之孝夫妇在府里有个绰号叫‘天聋地哑’,惯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
“好嘞!”
邓好时提起衣角,转身飞也似的回了家。
“严惩那血口喷人的来顺,最好连他爹来旺也一起赶出府去!”
寻至东跨院外书房前,邓好时影影绰绰见里面站着赖大、贾赦二人,且他们脸上笑的春风拂面一般,心下就愈发的有了底。
他先是翻箱倒柜的,找出几锭银子两根金条,以及一张三百两的银票,然后又挖出了埋在墙角的地契房契。
邓好时说着,又放软了语气笑道:“大总管,我也是为了您着想,才希望能借大老爷之手,断去二奶奶一臂!”
他特地强调了‘必须’二字,又阴着脸冷笑道:“否则我这些年,可不是白给您当牛做马的!”
方才还只是觉得略微顺眼,此时再看来顺,却又换了一番观感。
这时又听有人议论道:
赖大和他对视半晌,忽的展颜一笑,起身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说说吧,你能凑多少两银子,什么时候能凑齐?”
因廊下多是些已婚的妇人,没说几句正经的,就歪到了下三路。
“白白?要能给我个管家娘子做,我倒乐得天天给人做枪呢!”
“现银约莫有七百两,把好出手的田产卖掉,应该能凑个两千两,再就是城西有栋宅子,少说也值一千两……”
意思虽相差仿佛,格调却是天壤之别!
当然,也有人对这些言语嗤之以鼻:“你们当是宫里选秀呢?男人么,有本事肯顾家就好,弄个花里棒槌中看不中用的,有什么好的?”
后面这句品评,显然顺应了荣国府普遍审美观,当下就又有几个年轻媳妇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赖大断然道:“也不用发卖,直接把地契房契拿来,就说市价五千两!”
邓好时断然道:“只要大老爷再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算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邓好时的衣冠还算整洁,可发髻散乱瞳孔充血,显然正处在无比的焦躁与慌乱之中。
如果放在以前,杨氏多半也会随大流,对琏二爷、宝二爷、潘又安那样的白面小生青睐有加。
杨氏亦是如此。
那个嫌他鼻子略大。
“放心吧。”
看着廊下那些白脖子,她一面脑补出了倒座小厅里的‘历史性会面’,一面也禁不住凑到了廊下,学着旁人那般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
“足够了!”
赖大截住了邓好时的话茬,没好气道:“我早让你把那窟窿填上,你偏阳奉阴违又买来上万斤劣货,结果被大老爷拿了个正着!”
不知不觉间,她对来顺的定位,又从小色鬼升格到了好汉子。
正瞧着,又听身旁妇人议论道:“那就是来顺吧?听说他不知怎么讨了老太太欢心,竟得了一块象牙腰牌……”
恰在此时,有人戏谑道:“嫂子,你莫非已经用过了,不然怎知中不中用?”
“嘻嘻,你倒是想呢,可惜下面没那行货。”
“听说来旺家的,前些日子还张罗着要给儿子说门亲事呢,也不知哪家姑娘有这福气。”
且不提杨氏如何逐渐迪化。
这个说来顺眼神凶恶。
却说荣禧堂东南的小小花厅里,赖大与邓好时也正在热议,刘氏认王熙凤为母一事的影响。
谁曾想因为女儿落到三等丫鬟,竟就这么没皮没脸的认了王熙凤做干娘!
“那来旺家的这回,岂不是白白被当了枪使?”
赖大斜了邓好时一眼,冷笑道:“他可半句都没提过我。”
赖大再次截住邓好时的话头,正色道:“若是二奶奶亲自来查,这事儿绝无转圜的余地,但查案的既然是大老爷,我自然能保你性命无忧。”
“难道你就有不成?”
“年纪轻轻就有这本事,还一点不贪心的交到了府里,怪道他看不惯那邓好时呢!”
沉默半晌,他原本佝偻的脊梁,悄默声的挺直了些,原本只敢落在赖大腿上的目光,也渐渐挪到了赖大脸上。
“那我这就去取来?”
四目相对,他一字一句的道:“大总管,单只是性命无忧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