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能忍

    潘又安身子一颤，险些就又瘫回地上，随即鸵鸟似的把头埋在胸口，看上去活像是个被霸凌的中学生。

    一面又郑重叮咛道：“收起后面毯子的时候，四面都要先拉起来，把掉在上面的碎渣煤灰，全赶到中间去——记住，千万不能用力拍打！”

    随即有人嚷道：“谁跟我们回去办个交接？”

    呵呵～

    “入娘贼！”

    这一看就是打闷棍的行家！

    也不等潘又安回应，他便径自跟着库房的人去了。

    “你还行不行了？”

    潘又安脸上闪过狰狞的怨毒，不过很快又低头掩饰了起来。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再说杂役里还有不少是宁国府的人，他们可不会在意来旺这个荣府管家。

    来顺两手一摊：“我能收拾他，事后却担不起责任；您老没这力气，却不怕上面秋后算账。”

    来顺原本还提防着他会反扑呢，不想这小白脸却连正眼打量自己都不敢。

    “哼！”

    其余人也忙扛着毯子鱼贯而出。

    想起昨天遇到的杨氏，来顺这才明白，为何素未谋面潘又安会刻意针对自己。

    “还有一件事！”

    “我还道你要怎得呢！”

    焦大一愣，随即撇嘴道：“怎得，就凭你，也想拿焦爷爷当枪使？”

    与此同时，就觉脑后风声袭来，却是来顺趁他回头，一毯子劈头盖脸的砸下，当场就把潘又安拍倒在地！

    啧～

    潘又安道：“你当中应该有人知道规矩，不过我还是再讲一遍，两人一队，每队两张毯子，等到了街口，先在煤车前面铺上毯子……”

    “我、我错了，我错了！”

    略一犹豫，他没有按照原计划‘撇清嫌疑’，反是上前勾住了潘又安的脖子。

    “我、我去！”

    不过他也的确正处在中学生的年纪，而且因自小被家里宠爱，今天还是头回出来‘自食其力’，那曾想竟遭遇这般野蛮对待！

    所以来顺便摆手道：“二位大哥不必担心，我这里自有计较。”

    这时候硬拉他二人下水，也于事无补。

    焦大把苍白的胡须一扬：“废话少说，有什么坏水赶紧挤出来，让你焦爷爷称量称量。”

    潘又安吓得急忙服软，直到来顺放松了力道，他嘴里还不住的道着歉：“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赵益、张炳顿时如蒙大赦。

    焦大鄙夷的一撇嘴，然后在来顺身边慢慢蹲下，把手伸进毯子里。

    如果任由形势如此发展，今日之焦大，未必不是明日之来顺——届时怕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要爬到他头上去了！

    他正发愁呢，旁边焦大却是满脸不耐，抬手指着潘又安道：“要再不弄他，焦爷爷可就不伺候了。”

    话归正题。

    那焦大却是翘着脚，幸灾乐祸的道：“你焦爷爷只管看戏，倒不在乎是那个猴儿被耍。”

    远远看着这一幕，来顺愁的直嘬牙花子。

    抬头看向街口，就见张炳、赵益正蹲在地上，把毯子铺开了又叠上，叠上了又铺开，满满都是掩耳盗铃的既视感。

    潘又安这才发现自己正跪在来顺面前，忙羞急的爬了起来，一边龇牙咧嘴的揉着伤处，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眼打量来顺。

    来顺也不管潘又安如何惨叫，配合着焦大的怒骂又连锤了十几拳，这才收束了力道。

    王柱儿立刻应了，又回头对潘又安道：“后面该怎么安排，早都跟你交代清楚了，这儿我可不管了啊。”

    “嗤～”

    然后潘又安就率先出了院门，自始至终都没看那焦大一眼。

    不等潘又安回应，焦大就接过了话茬，他从地上费力的起身，盯着潘又安问：“你今年几岁？”

    临出门前，赵益又凑过来小声道：“那潘又安好像是秦家的外甥。”

    失策了～

    等来顺悄悄起身，退出十几步远，他这才从毯子底下抽出了右手。

    秦家外甥？

    来顺冲他翻了个白眼，拿腔拿调的道：“你来大爷只管看戏，倒不在乎是那个猴儿被耍。”

    焦大喘着粗气，下意识看向来顺。

    “潘管事。”

    说完，他迈步向外就走。

    因此王柱儿嘴里虽然说着，以后锅炉房归潘又安管，但却并没有给潘又安开口的机会，紧跟着又道：“今儿让你们上夜，是因为要趁晚上把煤运进来……”

    综上分析，这货应该属于‘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的低配版。〕

    潘又安却不等焦大骂出口，就大声道：“不劳者不食，以后锅炉房就这规矩，谁不服气尽管向上面反应，看我这规矩是有理还是无理！”

    来到二人面前，他板着脸正要开口，却忽见来顺往自己身后一指，惊呼道：“咦，那是什么？！”

    张炳、赵益缀在最后，满脸为难的看向来顺。

    王柱儿一时便有些泄气。

    自己挨了打，还要向施暴者道歉？！

    要说他心里没有芥蒂，那绝对是在糊弄鬼。

    正自得意，却听焦大不满道：“这就完了？”

    再说眼下也没有认怂的余地，来顺一咬牙，低喝道：“走，弄他！”

    他身旁还跟着一人，却并非之前见过的邓好时，而是个极为俊俏的年轻小厮。

    但骂归骂，想到焦大临走前那番话，他还是吃力的抱起了另外一条毯子，一面向来顺追去，一面在心中暗道：

    正说着，潘又安就主动抢过了话茬：“宁荣街和这私巷，白天都得紧着府里的贵人们用，所以咱们只能晚上往里运煤——不止如此，还得保证绝不能把路弄脏了，否则咱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吃挂落！”

    又催促道：“别愣着了，要耽误了老头晚上吃饭，我可未必保的住你。”

    抬头再往上看，却不是来顺还能是哪个。

    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日后再……

    说着，给来顺使了个眼色，示意来顺按计划行事。

    “巧了，老子今年八十有五，往后要再敢冲你焦爷爷使横，焦爷爷就拉上你，给阎王爷演一出百年好合！”

    直到那干巴巴的唱腔消逝在夜风中，来顺才发现自己还搂着潘又安，忙一把将他搡开。

    前后左右的人，都已经成功配对儿，这姓潘的小白脸却偏偏漏过了自己，还有靠坐在西墙下的……

    ……

    “狗C的玩意儿！”

    来顺等人在锅炉房凑齐之后，又等了约莫半刻钟的功夫，才见王柱儿姗姗来迟。

    入夜。

    焦大猛地一挺腰板，却没能成功站起来，不得不又跌坐回去，在地上指着潘又安骂道：“就算珍哥儿在这，都不敢少老子一口吃喝，你算个什么……”

    宁荣街西口。

    恰巧潘又安只当焦大是个无用的累赘，临出门还拿他作伐子立威。

    倒不是他潘某人胆小怯懦，只是君子惜命，又岂能拿瓷器去碰瓦罐？

    来顺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开门见山的问：“想不想给那小白脸一些教训？”

    说着，径自抓起一条毯子，向街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