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赢天下！

孙依然能保持这份清醒，岂能不让他感到欣慰？

    老朱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且尴尬。

    汤和生性要强，哪能在小辈面前掉面子？

    “点香吧！”

    “老哥哥能自己走几步否？”

    这么好的孩子，咋就传出不通礼数的话哩？

    虽说他属意朱允熥，但朱允炆也是亲孙子，他这个当皇爷爷的也不想让那孩子吃亏。

    这一刻，他甚至都觉得不用再比了。

    汤和对于老朱同意让朱允炆过来，并不感到意外。可眼下见老朱一下子找来这么多人，顿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老朱见朱允熥噔噔噔跑进里间，不由得意地看向汤和。

    大孙在乾清宫学习这段时间，他就不止一次拿奏章扔过这小逆孙。

    “诺！”

    老朱见汤和这样说，心里的狐疑和不悦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惆怅和烦闷。

    “这怎么行！”

    “这样一来，赢也赢得光彩，输也输得心服口服，将来才不会多生事端！”

    “您就当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老朱见众人都没意见，随即对着一旁的太监道。

    过了好一会儿，朱允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率先打破这片死寂。

    “哦？”

    正常来说，说到这儿就该告辞了。

    “陛下若是执着于此事，对二皇孙过于苛责了，难免有失陛下的仁爱之心啊……”

    两人举起茶杯隔空示意，随即豪气干云地干掉。

    不过，老朱转念一想，心里就释然了。

    两人都是苦出身，相对而言，汤和家境比老朱家强点，但也只是勉强糊口罢了。

    汤和看看夸夸其谈的朱允炆，再看看静静倾听的朱允熥，心里对两人再次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汤和见朱允熥如此懂礼，不仅心里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层，还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他的看法失之偏颇。

    “老哥哥，你觉得该如何做，才算是给朱允炆一个公平呢？”

    “汤爷爷您先坐一下，我帮您看看腿，看看您这风湿的严重程度。”

    汤和闻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缓缓开口。

    “确实不一样了，身子敦实了，脸上也有肉了，看上去比以前壮硕了不少，也长高了不少！”

    “就一杯！”

    汤和和老朱见到这场景齐齐愣住，暗道这孙子在搞什么？

    汤和见老朱又把“老哥哥”还给自己，心里也是感到一阵振奋。

    “之所以还坚持入宫，不过是想给父皇请个安。”

    “回禀皇爷爷，孙儿见这两份奏折都是最新的，因此不敢在上边乱写乱画。”

    “上位，老臣窃以为，您可以在京畿附近，划出两个不那么紧要之地，让两人练习下庶务，并根据两人的表现来评判！”

    汤和一听这话就知道老朱这是话里有话，但他毕竟是外臣，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再多说的话就有僭越之嫌了。

    朱允熥见老朱发话了，这才颠颠地上前双手接过。

    汤和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拿袖子抹了一把眼睛。

    “见过三叔！”

    “现在三皇孙骤然崛起，并迅速获得您的宠爱，小孩子之间心态失衡，就算做出点过分的事，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一想到曾经的初恋，朱棡的心里还是有点遗憾，不愿意见故人之父。

    “要不然，这杯酒就让孙儿替汤爷爷喝了吧！”

    当年朱棡议亲的时候，本来是看上了汤和家长女，无奈人家没看上他，火速嫁给了德庆侯廖永忠之子廖权。

    “诺！”

    却不知，他生出“表现”这个心的时候，就已经落了下乘。

    “这事先说到这儿吧，容咱好好考虑几天！”

    汤和这话说完，还没等朱允熥开口呢，老朱就抢先一步问道。

    “那正好，一会儿陪咱和信国公，一起用膳吧。”

    事实上，这才是汤和今天入宫的目的。

    汤和哪怕只是跟朱允熥短短的一个照面，但依然深受震撼。

    朱允炆听到这话感动得稀里哗啦，眼含热泪地从一堆奏折里挑了两份。

    老朱见众人这样说，不由看向一旁站着的三位大儒。

    朱允熥听到老朱这么说，当即看向门口的方向。

    “咳咳！”

    因为就他自己而言，他心情不爽的时候，扔过、撕过，甚至踩踏过奏章。

    “先让你见见咱的好大孙，哈哈哈！”

    只是心里的慌张，和手足无措的样子，怎么都掩饰不住。

    “咱这辈子喝酒就没输过人，不能临了翻车呀！”

    “毕竟，允炆也是个孩子，也才十四岁，怎么可能有太多的城府。”

    如果有他为朱允熥站台，朱允熥的皇储之位将更加稳当！

    “既然老哥哥说戒酒了，那就把酒撤了吧，咱们今天以茶代酒也是一样的！”

    杨新炉、高明等三人也有点小情绪，这老皇帝当我们仨是什么人了，专门咬人的疯狗吗！

    因为东宫就在皇城之内，因此朱允炆很快就赶了过来。

    没想到，咱大孙才跟着老头见了一面，就从他身上将这块玉佩给骗了下来！

    “老哥哥，你这个话是说对喽！”

    朱允炆受到朱允熥的鼓励，这才重新鼓起勇气再次拿过来一枚鸡子，学着朱允熥的样子转圈敲了一遍，然后再上手去剥，果然爽利了许多，再也没有剥掉蛋壳带下蛋白的事情发生了。

    “朱允熥，你的批语呢！”

    老朱和汤和见状，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在朱允炆批阅第二份奏折之时，他这边第一份还没看完。

    “大孙，你这未免过于夸大了吧，区区一杯酒还不至于要了你汤爷爷的命吧？”

    “陛下最重情义，如果您百年之后，两个皇孙为了皇位而手足相残，您泉下有知的话又该如何自处？”

    “这是三皇孙？”

    要说对上朱棣那样的天命之子，他多多少少还有几分忌惮。可对于朱允炆，他从来没觉得那是个威胁。

    虽然他觉得这种比较没什么意义，但既然汤和生了这个心思，那就成全他一次，也顺便给朱允炆一个机会。

    “但有几个弟子，医术也还过得去。”

    因为有着这个自信，他一直对皇太孙之位不怎么上心。

    “三皇孙有三位大儒辅佐，必然能做出成绩。朱允炆却只有自己一人，加之从未涉足过具体事务，就算办事上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难免。”

    “这事你也知道？”

    “或者只喝点素酒？”

    “好！”

    朱允熥则一直静静地倾听，只有当朱允炆卡壳的时候，偶尔提上那么一两句。

    老朱看到大孙主动搀扶汤和，心里那叫一个美呀。心想这老匹夫承了咱大孙的情，以后就没脸说给什么人公平了吧，哈哈哈！

    “三皇孙还有这等本事？”

    老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对朱允熥有着非常高的期望，怎么也没想到这孙子在如此关键的时候，竟然这么掉他的脸。

    朱允炆重新剥好一枚鸡子，这才开心地送到汤和的盘子里。至于他先前剥坏的那枚鸡蛋，则被他直接扔到一边。

    “汤爷爷，您这个病一般的汤药很难奏效，必须手术治疗了！”

    “汤和，你既然开口提了，那你就说说你的看法吧。”

    一时间，席间再次陷入沉默。在这一片寂静中，朱允炆更加不知所措了。

    能捞一个皇太孙，那叫锦上添花。就算最后捞不到，对他来说也没多大损失。

    “难怪陛下钟爱三皇孙，就是老臣见了也心生欢喜！”

    朱允熥吃完蛋白，鼓励地看了看朱允炆。

    “太子妃称得上贤良二字。”

    由此可见，其不敬兄长，顶撞太子妃之事，也多数是谣传啊！

    “啊？”

    老朱一看到朱棡进来，就热情地招呼太监给他看座。

    汤和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朱允熥闻言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因为太医院那帮庸才，直到现在还没研究出来麻醉的药物。因此，现阶段的手术只能生割硬扛！

    “对对！”

    “上位……”

    不过这也让他更加好奇，想看看这些年一直名不见经传的朱允熥，到底是怎么突然变成了老朱的心头肉的。

    朱允炆在做好之后，这才意识到偏殿里多了个人，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来人！”

    相对而言，朱允炆的脑子确实不太灵光，但跟同龄人比，已经强出许多了。

    朱棡并不想见汤和，在听到汤和名字之时，第一时间就想开溜。

    “老臣听闻陛下宠爱幼孙，致长孙于不顾，行事未免有失偏颇，这才入宫劝谏一番的。”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朱允熥是个好孩子，万万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汤和见老朱这样问，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答道。

    “哎！”

    老朱见两个皇孙都挑好了奏折，这才看向傻愣愣站在下边的一众官员。

    “那你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去！”

    “如果允炆那孩子真无动于衷，反倒是该轮到陛下您担忧了。”

    “孙辈朱允熥见过汤爷爷，恭祝汤爷爷身体康泰，福寿绵延！”

    “臣等无异议！”

    “二哥，剥鸡蛋得先将蛋壳敲碎，不能直接上手硬剥。”

    朱允炆看得很快，看完奏折后略微思索一下就在奏折上批阅起来。

    “给你们俩一炷香的时间，谁写下的批语合情合理算谁胜！”

    “信国公，你若是想出恭解手什么的，不用跟咱客气，直接招呼伺候的太监就行！”

    老朱给汤和倒完酒，当即叫大孙过来。

    “那咱可不管，反正你现在不能喝，咱就胜之不武啦，哈哈哈！”

    “若是腿疼得厉害，咱就找两个太监抬着你过去！”

    “皇爷爷，孙儿挑完了！”

    因为大孙虽然未着一墨，但却已经赢了。

    但是经过大孙之事后，老朱对自家这个儿媳妇，已经生出老大的不满。现在听到汤和当面称赞其贤良，更是觉得一阵刺耳。

    果然，老朱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此法甚是公道！”

    这证明老朱听进去自己说的那些话了！

    老朱再次看了眼汤和，皮笑肉不笑的道。

    老朱是知道汤和底细的，毕竟跟自己一个村出来的，肚子里能有几点墨水？

    老朱闻言也是倍感欣慰，他当年动用军法都管不住的汤和，竟然被大孙一句话就给制住了！

    虽说他已经决定放弃了，但骤然听到皇爷爷这番话，让他的心里再次升起一丝希望。

    “你们觉得此法可还算公道？”

    “二哥，你再试试，这次一定能剥好！”

    “汤爷爷，您这是风湿病，没必要硬撑着。”

    “汤爷爷好，我换完衣服再出来给您见礼！”

    他来的路上非常忐忑，还以为皇爷爷要为逼宫之事问罪呢。可当他进入偏殿，得知皇爷爷叫他过来，只是让他陪着用膳，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到惊讶，最后化成无尽的惊喜。

    时隔这么多年没见，三皇孙都有这般巨大的出息，那年长两岁的朱允炆岂不是更加优秀？

    老朱一直不发一言，他知道汤和是想看看朱允炆这孩子，并且想将朱允炆跟朱允熥比较一番。

    这份重量并不来源于纸张本身，而是来自大孙对于奏折的慎重和敬重。

    大孙不仅赢了朱允炆，还赢了他这个皇帝，最终赢了这个天下！

    “老三，你也是听说那帮人来逼宫的事，这才急匆匆赶过来的吧？”

    “您能跟老臣说出这番话，老臣心里……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动。”

    看样子，自己又要送走一个老伙计了……

    “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朱棡老老实实拜见过父皇后，又给信国公行过礼，这才挺直腰板坐在椅子上。

    老朱已经听过太多反对的声音了，无非就是朱允炆年长，朱允熥年幼。

    看来陛下对三皇孙的喜爱，已经达到不加掩饰的程度了。

    老朱听到这儿，眼底的瞳孔都是一缩，暗道汤和这厮真是出息了，竟然连这等大逆不道之言都说得出口！

    “不过，有一件事咱得跟你说一声，那就是咱已经给过允炆那孩子机会了，是他自己不中用，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还不赶紧谢过你汤爷爷！”

    因此，在略微纠结下，朱棡还是神色自若地走进大殿。

    “三位先生就不要下场了，你们三人会同信国公、晋王，负责此次考核的公正。”

    “汤和，你这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吧？”

    边上的太监听到这话，当即抬着汤和去解手。老朱带着两个皇孙来到正殿，吩咐人抬过来两张桌子，放在自己御案一左一右的地方。

    “嗯！”

    “是的！”

    “真是咱大明的好皇孙！”

    汤和听到这话当即不乐意了。

    “不会！”

    “皇爷爷，孙儿想了想，还是不能给汤爷爷喝酒。”

    朱允炆都不用说话，他们俩光是看朱允炆的动作和表情，就将他的全部心思看穿了。

    两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最见不得有人糟蹋粮食。现在见到朱允炆只是嫌鸡蛋没剥好，就将其扔到桌子上，两人心里都有点心疼。

    “你说的话咱会认真考虑的。”

    否则，他宁愿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才不来宫里走这一遭呢。

    朱允熥见状，赶忙给某老头扒了个虾仁，生怕惹得这小心眼的老头生气。

    只是老朱看着干干净净，没有一句批语的奏折，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老朱听到大孙吃饭的动静，顿时想起来什么，对着门外又喊了一声。

    “真是气死人！”

    “您稍等！”

    “你三弟已经在咱这儿抄了一段日子奏折，为了表示咱一碗水端平，等你挑剩下的再让他挑！”

    众人听到这话，心里无不暗暗叫苦，皇帝陛下这是尝到甜头了吧，咋啥事都把这三个老头叫过来掺和！

    “好嘞！”

    老朱对汤和所说话当下，已经算是掏心掏肺了。

    信国公可是父皇最信重之人，又坐镇中都凤阳，有着超然的地位。

    “那儿臣就谢过父皇了……”

    朱允炆赶忙起身拿起一枚鸡蛋，手忙脚乱地剥着，也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他从未剥过鸡蛋，将一个本就不大的鸡蛋，剥得只剩下一层蛋白，软趴趴地贴在蛋黄上。

    “哦！”

    汤和闻言感激地拱拱手道。

    “老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历朝历代，比陛下高寿之帝王不多了……”

    他之所以这般，主要是尴尬。

    若朱允熥真有开创“贞观之治”的本事，他就算去后宫奶孩子也没啥不好。

    “你闲着也是闲着，去把你大侄子叫回来，让他给信国公见个礼！”

    “不敢欺瞒陛下，确实有人教过老臣，还给老臣带来一封太子妃的手书。”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耐着性子等香烧完。

    汤和闻言也不客气，见椅子搬过来了，咣当一屁股坐了下去。

    “好好好！”

    “咱就听三皇孙的，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争取多陪伴上位几年！”

    就在这时，朱允熥起身拿过一个鸡蛋，当着朱允炆的面转圈敲了敲。

    最后还是汤和看不下去了，主动给朱允炆找了个台阶。

    “上位，何不叫允炆那孩子过来坐坐？”

    “谢谢汤爷爷！”

    “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父皇这话算是说着了，儿臣进宫之时，您那个好圣孙正跟几个王叔抓蛤蟆呢，要是寻得晚了，估计他们连全蛤宴都快吃上了，哈哈哈！”

    朱棡也是一脸茫然地望向父皇，想不通父皇将这些人叫来干嘛。

    父皇说的排解，该不会是指打孙子玩吧？

    “最起码表面上看着是挺贤德的。”

    朱允炆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心里就更加紧张了。暗道这是在考验自己吗，自己到底该如何表现？

    提起读书方面的事，朱允炆瞬间找回几分自信，随着跟朱允熥交流学问，他也渐渐放开了些，不像一开始那样的拘谨。

    “既然如此，那就咱喝你看着好了，正好也让咱赢你一回！”

    “这样做还有两个好处，那就是两位皇孙之间较量一直处于陛下的监视之中，您可以控制事情的发展，不至于让两人斗得太过分。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只有互相比较，才能最快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