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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禅学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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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反而徘徊不定,好像是迷途的羊羔一样。若有弟子问师父是否懂得佛法,师父会立即回答:“否,老夫什么都不懂。”若再进一步问师父:“那么,谁懂佛法呢?”也许师父会手指书斋前的柱子吧。

    如果有时禅师的举止像理论家,那么这是完全颠倒了普通的推理法和评价标准的表现。莎士比亚曾经借其戏剧中某个人物之口说过,“美即是丑,丑即是美”。不仅如此,更有甚者说,“汝即我,我即汝”,所谓的事实被忽视,价值观被颠倒。

    四

    唐早期的一位禅师说过一句著名的话:“道”只不过是一个人的日常生活经验。当大师被问及他这样说的意义为何时,他回答说:“当你饿的时候,你就吃;当你渴的时候,你就喝;当你遇见朋友时,便与他打招呼。”

    有些人可能会认为,这只不过是动物的本能或社会习俗,其中并没有什么可称之为道德的东西,更不用说是精神的了。如果我们称之为“道”,有些人也许会认为,“道”竟是如此微不足道之事!

    那些没有深入到意识深处的人,包括有意识和无意识,很可能抱有刚才所说的那种错误观念。但是,我们必须记住,如果“道”是某种高度抽象的、超越了我们日常生活经验的东西,它将脱离生活现实。我们的生活并不关注归纳概括。如果是这样,智力将成为一切,哲学家将成为最有智慧的人。但是,正如克尔凯郭尔指出的,哲学家建造了一个美丽的宫殿,但是他注定了不能住在里面————在为供别人包括他自己瞻仰而建造的宫殿旁,他有一间自己的棚屋。

    孟子所说的“道在迩而求诸远”,也说明“道”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本身。实际上,正是由于这个事实,“道”才如此难以领会,如此难以指明。多么难以捉摸、难以掌握啊!“道可道,非常道。”

    虽然动物的本能和社会习俗也包含在“道”之中,但是,“道”远不只是这些。它深深根植于我们每个人,客观存在于众生的有意识和无意识之中,它要求有一些与所谓的科学分析完全不同的东西。它蔑视我们的智力追求,因为它太过具体、太过熟悉,超出了可定义性。它横亘在我们面前,毫无疑问却并不突兀和可怕,如同珠穆朗玛峰之于登山者一般。

    “什么是禅?”(这等同于问“什么是道?”)

    “我不明白。”一位大师回答道。

    “什么是禅?”

    “丝扇给了我足够凉爽的微风。”另一位大师回答道。

    “什么是禅?”

    “禅。”又一位大师回答道。

    也许老子的描述比那些禅宗大师更接近于我们大多数人。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

    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

    以此。

    禅修的目的,包括让我们意识到禅是我们的日常经验,而不是从外界加进来的一些东西。天皇道悟(748——807)对待他的一个新徒弟的故事,极有说服力地说明了这一点。而一位不知姓名的日本剑师更是从他的专业特性的角度,以一种令人震惊的方式证明了这一点。

    天皇道悟的故事情节如下:

    道悟有一个徒弟叫崇信。当崇信作为徒弟被道悟接纳时,也许很自然地希望自己像一个学生在学校接受教育一样,能够从他的师父那里学习禅的知识。但是,道悟并没有给他上禅学方面的什么特殊课程,这使崇信感到困惑和失望。一日,崇信问道悟:“自从我到这里来,从未听过你为我指示禅的要义。”

    道悟说:“自从你到这里来,我时时刻刻都为你指示禅的要义。”

    崇信追问:“你哪里有指示呢?”

    道悟说:“你奉茶来,我接纳;你送饭来,我领受;你行礼时,我点头。怎么说我没有为你指示呢?”

    崇信低下头,对师父的这番话思考良久。

    道悟说:“见道当下便见道,一旦你用大脑去思考,便有偏差。”

    而那个剑师的故事则是这样的:

    有一位热心的弟子想要学习剑术,便来到了一位大师的身边。隐居山中草庵的前辈不得已答应了他。但是,该弟子每日的工作只是帮助师父收集柴火,去溪边汲水,砍柴,生火,烧饭,打扫禅房和庭院之类的日常家务活。师父并没有正规地教过他什么剑法。随着时日的流逝,这位年轻的弟子开始感到不满。心想自己并不是为了当杂役来到老师父身边的,是为了学习剑术才来的。于是,有一天他来到师父面前,对师父讲出了自己的不满,并请师父教他剑术。师父回答说:“好,那我就教你吧。”结果,这位年轻的弟子再也不能够安心地做任何事情了。原来,每当这位弟子开始煮早饭时,师父便会出现,拿着棍棒冷不防地从其背后向他打来。在打扫庭院时,也同样不知道棍棒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方向向他袭来。年轻人心神不宁,完全失去了心中的平和,因为他必须随时眼观四方,注意周围。就这样过了几年后,他才能够做到无论棍棒从何处飞来都能够躲闪自如。但即便如此,师父对他的修行还不是很满意。一日,弟子看到师父在灶前自己做饭菜,觉得绝不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便拿起一根大棍棒,向师父头上打下去。虽然,此时师父正弯腰面朝锅灶,搅拌锅内食物,但是弟子的棍棒却被他用锅盖接住了。这时,弟子才顿悟到自己一直以来未能领会到的剑道之真谛。他也由此真正体味到了师父的良苦用心。

    完美剑术的奥秘,存在于创造一个能够随时对外界刺激做出快速反应的精神框架或者结构。虽然技术训练非常重要,但这毕竟是人为地、有意识地、审慎地附加和获得的东西。除非有益于剑术技能的精神,以某种方式使自己与极具流动性或者机动性的状态相调和,否则任何获得或附加的东西都会缺乏自然成长的自发性。当精神被唤醒通往“悟”的时候,这种状态将占据优势。那位剑师旨在使那位徒弟达到这种意识。这是不能通过为某种目标而特别设计的体系来传授的,它必须单纯地产生于内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剑师的体系真的不是体系,但在其表面的狂热中有一种“自然”的方法,他成功地唤醒了年轻徒弟的精神,这种精神触发了掌握剑术所需的机制。

    道悟禅师并没有时刻拿着禅杖敲打他的徒弟;剑师的目标则更加明确,并且被限制在剑道方面。道悟想通过到达存在的源头来进行施教,一切构成我们日常经验的事物都出自于这一源头。因此,当崇信开始思考道悟对他所讲的话时,道悟告诉他:“无须思考。当你想看什么之时便立即去看。一旦迟疑(亦即只要出现理智的解释或者思考),整个情况会发生偏误。”这意味着,在禅的研究的方面,一定要去除概念化,只要我们仍旧徘徊在这一层面,我们永远无法到达禅所存在的领域。当一个人最终承认理智的死胡同时,般若经验之门将会自行打开。

    其实,这其中隐藏着禅的修炼方法的特别之处。那就是无论真理是什么,都应切身体验,而不是诉诸理智的作用和系统的学说。后者拘泥于技术的细枝末节,其结果只能是肤浅的,到达不了核心事实。理论化的东西也许在打棒球、建造工厂、生产各种工业产品时是相当有用的,但在创作直接体现人的灵魂的艺术品,或者在该技术已经非常娴熟、想要获得正确的生存之道时,并不是能够行得通的。事实上,与真正意义的创作相关的事物,无论是什么,其实都是“难以言传”的,是超越了以理论为主体的智力的界限的。因此,禅宗的主张是“不立文字”。

    在这一点上,禅宗与科学或以科学为名的一切事物是相反的。禅是体验性的,而科学是非体验性的。非体验性的东西是抽象的,对个人的经验并不关心。体验性的东西则完全属于个人的,若不以个人的经验为背景就失去意义。科学意味着系统化,而禅正好相反。科学和哲学需要借助语言,而对禅来说,语言则会成为羁绊。因为语言是象征性的东西,并非实质本身。在禅宗中,唯有实质才会得到最高评价。禅宗中,即便需要语言,其价值也不过是类同于买卖中的货币而已。人不可能穿戴货币以御寒,也不可能饮食货币以充饥。货币应该是在实际的食物、羊毛、水等对生活具有实际价值时,能够用来换取这些物质的东西。但人们总是忘记这一熟知的事实,不停地攒钱。像这样,人们总是死记语言,玩弄概念,自认为很聪明。的确是很聪明,但这种聪明在处理人生各种实际事情时是毫无益处的。若有益处,现在不正是应该拥有黄金时代千年王国的最佳时机吗?

    当一个人试图通过概念或理智去抓住真理的、现实的,抑或是上帝的不可靠之处,或者难以捉摸之处时,那将如同试图用葫芦去捉一条鲶鱼一样。日本15世纪的一位画家如拙对此作出了恰当的说明。我们的插图中有一幅他非常出名的画作的复制图,我们可以注意到,画作的上半部分填满了当时著名的禅师们所创作的诗歌。

    五

    概言之,知识分为三类:

    第一类知识,是通过所读所闻而获得的知识。我们记住这些知识,并将它们作为自己重要的财富。通常所说的知识,大部分属于此类。我们不可能走遍地球进行密切的调查,因此,对于大千世界的知识,我们只能依赖于他人为我们准备好的“地图”。

    第二类知识,是通常被称之为科学的知识,它是通过观察和实验、分析及推理得出的结果。与前者相比,它具备更坚实的基础,或许是因为它在一定程度上存有体验性和经验性。

    第三类知识,是通过直觉理解的方法而获得的。注重第二种形态知识的人,认为直觉知识实际上不具备确切的基础,因而觉得不可绝对信赖。然而事实上,所谓的科学知识并非完美无缺。科学知识有其自身的局限性,所以在出现突变,尤其是个别性突变时,科学和理论所储存的知识和计算就无用武之地。只凭记住的知识也是起不了作用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由于过于突然,精神不可能唤起过去储存的一切记忆。与此相对,直觉性知识构成了一切信仰尤其是宗教信仰的基础,是最能够有效应对危机的。

    禅所欲唤醒的正是第三类形态的知识,与其说它深深地渗透到了我们存在的基础,不如说它出自于我们存在的深处。

    以上只是涉及了枝叶,关于佛教精神的自觉,从禅对理性作用所持的根本态度来看,我们可以知道,在禅宗世界中,对于世间事物通常存在某种特殊的思想和感受。现在,我们可以或多或少地以概括的方式对禅作一些阐述,那就是:

    (1)禅的修行在于到达般若(在日本称作“悟”)。

    (2)悟,发现了迄今为止隐藏在日常具体而特殊的经验(比如,吃、喝或者各类活动)中的意义。

    (3)所揭示出来的意义,不是一些外部附加的东西,而是存在于其自身,即指事物的“本然”,现实存在于“本然”之中。

    (4)也许有人会说:“单纯的存在不可能有任何意义。”但这不是禅所持的观点,因为根据禅的观点,存在就是意义。当我洞察到这点时,就像我清楚地看到自己映在镜子里一样,我清晰地看到了它。

    (5)8世纪时,有一个在家的禅门弟子庞居士说:“这是多么神奇,多么神秘!我携带柴火,我汲取水。”携带柴火和汲取水本身,除了功利主义以外,充满意义,因此神奇,因而神秘。

    (6)因此,禅不会沉溺于抽象或者概念化。在禅的语言中,也许有时候显示出很多的抽象和概念化的东西,但这是一个被那些根本不懂禅的人最频繁地拿来娱乐的错误。

    (7)悟是一种解放,包括道德的、精神的以及智力的。当我身处本然之时,完全地消除了智力的沉淀,我拥有最初意义上的自由。

    (8)当正处于本然状态————而用禅宗语言来说并非是本然————因而不受各种智力的复杂性和道德的依附性所影响的意识,审视至为多样的感觉世界时,它发现了迄今为止隐藏在视野之下的各种价值。这为艺术家打开了一个充满惊奇和奇迹的世界。

    (9)艺术家的世界是自由创造的世界,这只能直接来源于直观经验,并立即从事物的本然升华,不受感觉和智力的限制。他在无形无声中创造了形式和声音。就此而言,艺术家的世界与禅的世界不谋而合。

    (10)禅与艺术的不同之处在于:艺术家们需要凭借帆布、刷子,或者机械仪器,抑或是一些其他媒介来表达他们自己,而禅除了“躯体”之外不需要这些外在的东西,禅师可以通过“躯体”来表达自己。从绝对角度来讲,这不是十分正确,我这么说,只是向世俗的说法做出妥协而已。禅所做的只是在时间和空间的无穷画布上勾画自己,就像飞翔的野鸭无意识地在水面投掷它们的阴影,而水面也会自然地、无心地映照出野鸭的影子。

    (11)就这个意义来讲,禅师是一个艺术家。就像雕刻家雕刻出一个深埋在大量无生命物体中的伟大雕塑一样,禅师把自己的生活转化成一个创造性的工作,正如一个基督教徒可能会讲的那样,它生存于上帝的心中。

    以上内容姑且作为铺垫,接下来我将从日本的艺术、武士道的发展、儒教及一般教育的研究和普及、茶道的兴盛、俳句的创作等方面,探讨禅宗在日本文化和日本人性格的形成方面所起的作用。其他方面的问题也将在行文中随时涉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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