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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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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爹爱的孩子。以后他懂事了,不知道会不会怪她自私地将他生下来。

    再见的那天是市政府的发薪水日,一拿到薪水袋子,周璐便会约她逛街,这日也不例外。

    第二日,唐宁慧带着笑之从学堂回来的时候,小小的屋里堆满了各式礼物,从绫罗绸缎、燕窝人参、蜜丝佛陀的唇膏、香粉到各式的舶来玩具,数量之多几可媲美弄堂口的杂货铺,但是杂货铺里哪有这般高档的货物。

    她与他初见时,是在袁家举办的舞会上。大娘命她跟着大哥大嫂一起出席。说好听些,是带她出来见见世面;说难听些,便是让大哥大嫂带她出场亮相,然后待价而沽,以期给唐家找一门最有利的亲事;再不济,若是有权有势的人看得上,又对唐家有帮助的话,大娘不介意把她送上做妾。

    普通老百姓见了他们这种带枪的军爷,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今天居然有人敢跳出来为这对卖唱父女出头,这人若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那就是有很大的靠山。而此人张口就叫自己“马军长”,显然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既然知道自己身份,还敢出声,看来来头不小。

    他的食指缓缓地滑过她的脸颊,最后停驻在她的唇上。因靠得近,他的呼吸忽轻忽重地打在她的脸上,隐隐有种暧昧不明的意味:“唐宁慧,你见识过我的手段的,是不是?”

    周璐曾说过,如果再见到他,她一定找人杀了他。可是,她们后来也是从报纸上的照片知道的,他的全名叫作曾连同。

    连同缓步走向那对卖唱的父女,递了一把大洋给他们:“你带你爹去找个大夫瞧瞧吧。”那卖唱小姑娘扑簌簌落泪,哽咽着再三道谢:“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倒地男子一副痛楚表情,强撑着连连作揖:“谢谢恩公今日的救命之恩。今天若不是有您,我们家小鱼怕是就毁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父女没齿难忘。”

    一听就知道是大娘的陪嫁陆大娘。因是大娘的陪嫁,所以在唐家素来横着走,从唐宁慧记事开始,这位陆大娘便没给过她娘儿俩什么好脸色。自唐父过世后,大哥唐少丞便似孙大圣从五指山下出来一般,再无人可以拘束,又是赌又是嫖的,连输了家里的几间铺子。大娘被他气得一度卧床不起。这样的光景下,唐家的下人大半都打发了,只留了三个下人,里里外外地撑着唐家即将要倒下的面子。

    笑之本是爱玩的年纪,见了这许多玩的物什,自然欢喜得不得了,进了屋就左看看右摸摸。但他听唐宁慧这么说后,便睁着小鹿般可爱的双眼,不解地仰头:“娘,笑之不能玩吗?”

    周璐亦对他加深了几分好感,赞赏道:“连先生,佩服佩服。”说着,她话题一转,“连先生,你们包房有几个人?”

    唐宁慧手脚冰冷地反应过来。她扯着嘴角努力微笑,手轻轻抚上笑之柔嫩的小脸,垂眼道:“我们走吧,璐姨应该等急了。”

    那个卖唱的姑娘瞧着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白白净净的颇惹人怜爱,此刻楚楚可怜的惨白小脸上布满泪水,迭声唤道:“爹,爹,你快说句话,到底怎么样了?爹……”

    周璐拉着她的手下车,笑道:“反正你回去横竖是没得饭吃了,我一个人也不知道吃什么,索性今晚我们吃大餐吧,顺便当给你做生日。”

    果不其然,到了餐厅,西崽一推开包厢的门,一身若绿色软缎旗袍的周璐已经脆声道:“怎么这般晚啊?你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饿了你不打紧,若饿了我们的宝贝笑之,我可舍不得。”

    连同依旧轻描淡写地道:“我是哪位马军长你无须知道。只是马军长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恃强凌弱,实在有违柳大帅平日的教诲,也损折了我们柳军的名声。”不紧不慢的几句话,一时之间把马军长挤对得无话可说。这位马军长面色一沉,双眼一瞪,恼羞成怒间做出了拔枪的姿势:“你……到底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闲事!不说的话,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曾连同嘴角轻挑,露出一丝含意不明的笑容,语调依旧从容不惊:“周小姐,笑之与我们曾家有没有关系,自由我们曾家说了算。”说完,转身朝房门紧闭的西厢房走去。

    三人出酒楼时,天色已经暗了。连同拦下两辆黄包车:“你们住哪里?我送你们回去。”周璐扶着唐宁慧的手臂,道:“先送宁慧。师傅,去苏杭路唐府。”

    边上有个弱弱的男声一直在赔不是:“是是是,是这丫头的不是,军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只是小的两人都靠这丫头的嗓子吃饭,平日里不敢沾半点儿酒星,就怕坏了嗓子,请军爷谅解。要不,再让小莲这丫头唱两曲儿给军爷赔罪?”

    那个军爷咄咄逼人:“今天本军长我怎么也得让这丫头喝了这壶酒。你们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对着笑之的时候,周璐似变戏法一般低软了嗓子,轻声细语犹如燕子呢喃:“来,笑之,璐姨抱抱。璐姨几日没见你了,想你想得很。”周璐在笑之脸上偷了几次香,“才几日不见,我们笑之又重了。瞧,璐姨都快抱不动了。”

    想到嫁人,唐宁慧的心蓦地沉了下去。大娘前几日说了,米商王家遣了媒人给他们的第四个儿子说亲。大娘对她说完,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又补了一句:“大娘想问问你的意思,有道是儿大不由娘,再说了,你还不是我亲生的,若是贸然允了别人,旁人不知内情,还以为我这个做大娘的欺负了你,给你定了这么一门亲事。”

    连同这时方抬头,朝着不远处的唐宁慧微微一笑,颔首致意:“原来唐小姐也在这里。”

    唐宁慧把王家来提亲的事情告诉周璐后,周璐挑着精致的眉毛,哼哼冷笑:“你那个大娘啊,压根儿就没看上那位王少爷。以她的为人,要是看上了,还不恨不得绑了你给人家送去?可偏偏吧,话说得这般漂亮。她心里有百窍,可是没一窍是用在正途的。明明是恶妇,偏偏还要做出贤良淑德的样子。我最是瞧不惯这种人。”

    唐宁慧不服气,啧道:“我哪有楚楚可怜?”周璐道:“你老说有人像苍蝇一样围着我,其实啊,你自己才是最要小心的那个,那群人心里头打你主意的可不比我少。我看啊,那个汪文晋就是个不怀好意的。”

    周璐指着他的鼻子:“曾连同,你还有脸出现在宁慧面前……”

    这一日,她牵着笑之的手,在洋行门前,不经意地转头,一个熟悉的人影不期然地撞入了眼帘。唐宁慧猛然一震,身子如被雷劈中一般,再无法动弹。

    忽然,有个声音淡淡响起:“原来是柳军的马军长,我等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唐宁慧从半启的门缝偷瞧了一眼,整个人便怔住了。那人侧身站着,脸上的线条宛如刀刻一般,俊美如玉,赫然便是连同。

    周璐脸色顿时一变,取过水晶高脚酒杯连喝了数口红葡萄酒,最后方说了一句:“他来宁州已经一月有余了。”她身为汪孝祥身边的人,自然早已经知道曾家七少爷曾连同来宁州之事。

    走过一条街,周璐一眼瞧见街边的百味斋,吩咐道:“师傅,这里停吧。”唐宁慧奇怪道:“怎么了?不是要回家?”

    那天晚上,唐宁慧哄着笑之睡觉。清冷的灯光下,她静静地凝望着笑之,一时不由得心痛如绞。

    但周璐倒不是没良心的,唐宁慧帮她的,她都一一记在心里。时日一长,周璐便把她当成了好友。两人日走日近,到现在几乎是形影不离。如今在秘书室里,谁要是欺负了唐宁慧,那就等于惹了她周璐。旁人见了周璐的阵仗,倒也不敢再随意欺负唐宁慧。

    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唐宁慧瞧了一眼富丽堂皇的百味斋,这里是宁州出了名的老店,据说菜金昂贵,一围酒席可以抵普通人几个月的开销了。

    连同摆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顿了顿,他似想起什么,忙又道,“你们还是尽快离开宁州为好。”那男子已经明白过来,点头道:“是,是,谢谢恩公提醒,我们父女这就收拾包袱,离开这里。”说完,扯了自己女儿,“小鱼,还不快跟恩公磕头?”

    周璐道:“你傻啊。再怎么他也是我们的上峰。他给我的,我敢不拿吗?放心,我知道分寸的,平时他爱摸摸小手就让他摸摸,我又不掉一块肉。再说了,市政府的薪金这么高,万一被辞了,我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工作?我们虽然只是秘书室的秘书,可是平时出去,人家一听我们是在市政府做事的,谁不高看我们一眼,不给我们一点儿面子?”

    话音刚落,便有侍从从前座出来,躬身拉开了后座车门。曾连同就这么施施然地从车子里跨了出来。

    只是时光不能倒流,一切都无法回头!

    唐宁慧粉脸一红,只觉得他目光灼灼,眼底似有小太阳一般,暖暖荡漾着波光。她不敢与他的视线相碰触,垂眸道:“连先生,你好。”周璐用手肘轻触唐宁慧,压低了声音问:“你们认识?”唐宁慧蚊吟般“嗯”了一声。

    那支舞成了唐宁慧每晚梦中最甜最美的景致。

    唐宁慧搁了筷子,颇为好奇:“为什么是白面馒头?”周璐把玩着酒杯,似陷入了过往里头,连音调都低得飘忽起来:“因为那个时候东躲西藏的,三天都没吃东西了,觉得自己快要饿死了,可是突然有个好心人给了我一个白面馒头,你说是不是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然后会觉得这个白面馒头是此生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周璐侧头盯着连同,问:“连先生,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怕那位马军长吗?”连同淡淡道:“我一不为官,二不求财,怕他做什么。若是在宁州城待不下去,我去别处就是。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我的容身之所?”这番话一出口,唐宁慧不由得另眼相看,只觉这样的男子实是世间少有。

    那晚的月光淡淡,珍珠粉末一般散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英俊侧脸上,光影闪烁,唐宁慧只瞧了几眼,便觉得呼吸几乎要窒息了。

    唐宁慧这才明白,方才他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关照那对卖唱父女尽快离开。

    “袁府的花园,高低错落,倒是别有风味。”连同似在与她讲话,又似自言自语。唐宁慧站在阳台上,就着灯光极目望去,隐约可见那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连同只是一笑,负手朝她躬身一礼,绅士地伸出右手:“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一支舞?”唐宁慧有片刻的愣怔,方缓缓地伸出手。被他的大手握在手心的时候,似有电流唰唰通过,然后流过奇经八脉,直抵心脏。

    两人提了东西从洋行出来,便有一群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围了上来:“两位小姐,行行好。”“两位小姐,我们一天没吃东西了,请可怜可怜我们吧。”

    大门“吱呀”一声被拉了开来,露出一张中年仆妇的脸。那仆妇见了唐宁慧,神色极不耐烦:“我的四小姐啊,你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不知问起你多少次了!”

    周璐冷不丁地戳了戳她:“你不会又把薪水给你大娘吧?别傻了,那个刻薄的女人哪会真心对你好。她现在哄你,不过是为了你的薪水,还有给你找门她眼里的好亲事。就你傻,被她使唤来使唤去。”

    那些人打量估价的目光,让唐宁慧觉得极不舒服。后来她便找了个借口,偷偷地到阳台上松口气。可没想到,早有人捷足先登了。

    她当初真是瞎了,怎么会……

    笑之大而黑亮的眸子望着她,犹如水晶般纯净剔透,隐隐带着期盼。唐宁慧弯下腰,耐心地与他细细解释:“这些东西不是我们的,是别人暂借我们家放一放,等过几天,别人就会来取走,所以我们不能动,也不能玩。笑之,你明不明白?”

    那对卖唱父女早已被他们吓得瑟瑟发抖,见那护兵躬身,只缩在一旁,不敢多说一字。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那日她绝对不会经过那个西餐厅门口。

    那护兵捂着热辣辣的脸,一下子蒙了。但这些个护兵平日里溜须拍马惯了,极有眼力见儿,很快便反应过来,忙点头哈腰:“是,是小的错,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给这位姑娘和这位大爷赔罪。”说罢,走到那卖唱女孩面前鞠躬道歉,“对不住了,是我喝糊涂了。这位大爷,这位姑娘,你们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回吧。”

    唐宁慧上的也是新式的教会学堂,如今又在市政府做事,是很多人眼里的新式女子。她做了个深呼吸,平了平乱了节奏的心跳,点了点头,落落大方地道:“连先生,你好。”

    连同微微笑了笑,朝周璐欠了欠身:“周小姐,很高兴认识你。”周璐款款道:“连先生,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特别是在你刚刚帮了那位卖唱的女孩子之后。若是我们这个国家、我们这个社会,能多一些像你这样热心又有正义感的人就好了。”

    曾连同闲适地站在院子里,一直默不作声。倒也难为了周璐,浪费了半天的唾沫星子。

    周璐假意咳嗽了一声,道:“宁慧,这位是?”

    唐宁慧的母亲朱碧青在的时候,每年都会在她生辰那天给她煮白糖鸡蛋,也会亲手为她缝制一身新衣服。后来娘去世了,这一切自然都没有了。而她爹,则在每年她生日这一天,给她一个红封,摸着她的头长叹:“乖宁慧,又大一岁了。”可后来,爹也不在了。

    曾连同依旧在笑,可那笑意在唐宁慧看来却那么冰凉入骨,毫无一丝暖意:“唐宁慧,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到手……从无例外!”

    周璐买了舶来的巴黎香水、口红、香粉以及尖头皮鞋。唐宁慧其实也很中意那双皮鞋,黑色小羊皮,上了油,摸上去柔软得犹如棉絮,穿上想必一定很舒服。可惜……唐宁慧暗暗叹了口气。

    周璐扫了一眼旁边神色拘谨的唐宁慧,似笑非笑地道:“我们这包房里就我跟宁慧两人。因明日是宁慧生日,所以我们今天特地小小地庆祝一下。难得今天这么有缘,连先生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

    那一次,若是不进那个酒楼,她便不会遇到曾连同吧。

    那一晚,那一支舞,对唐宁慧来说,甜美得犹如一场梦!

    唐宁慧正要辩驳,隔壁的包厢里突然传来一阵吵嚷打骂之声。有个极其飞扬跋扈的粗犷男声传了过来:“让你陪本军爷喝杯酒怎么了?左右不过是个卖唱的。”

    曾连同站在那里,神色不明:“唐宁慧,你是明白人,知道我要什么的。”

    点了西式的牛排,周璐另给笑之点了果子冻。她吃了几口,见唐宁慧今日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便搁了银小勺,正色地发问:“到底是什么事?宁慧,我可不是今天才认识你的。”

    唐宁慧睫毛微颤:“谢谢。我……我一切都好。”此刻,连同居然就含笑站在她面前,还有身边周璐若有所思的目光,这一切的一切,令唐宁慧觉得,四周的空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连呼吸都困难。

    唐宁慧放下刀叉,抬头望了一眼周璐,旋即又垂了视线,低声道:“我方才瞧见他了……”

    仿佛被按下了播放键,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往倒带般在唐宁慧脑中不断回放,她百转千回,整夜难眠。

    唐宁慧听到这里实在忍无可忍了,怒喝道:“曾连同,你给我闭嘴!”

    连同风度翩翩地走过来:“真是好巧,袁府匆匆一别已经半个多月了,唐小姐一切可好?”

    唐宁慧见那几个孩子脸上鼻涕污迹纵横,端的是肮脏可怜,不由得心生怜悯,刚要伸手摸钱袋子,便被周璐“啪”的一下重重地打在了手臂上。周璐拉着她拦了辆黄包车,急急地拽着她上车,呵斥道:“你傻啊,这么多人,你给得了一个两个,你能给得了这么多个吗?怕只怕你还没给,钱袋子就被人抢走了。你没了这钱袋子里的薪水,回去怎么跟你大娘交差?”

    唐宁慧这才忆起,自己还没介绍周璐、连同两人认识,忙道:“这位是连同先生。”她又抬头朝连同望去,却发现连同黑亮如星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竟似激出了火星。唐宁慧忙移开视线,再度垂下眼帘:“连先生,这位是周璐,是我在市政府秘书室的同事。”

    周璐与笑之嬉笑了一番,抬头见唐宁慧神色怔忪,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问:“瞧你心神不定的,怎么了?”唐宁慧望着眉开眼笑的笑之,无力地牵了牵嘴角:“没什么。”

    入座后,周璐亲自为连同添了杯酒。连同端起酒杯向唐宁慧道:“唐小姐,今天匆匆见面,我未准备礼物,就以这杯薄酒,祝你生日快乐,万事顺心。”

    唐宁慧怔然半晌,咬着唇,只说道:“都堆到杂物房吧。”林妈瞧她神色凄惶,两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白得近乎透明,便知不好多问,应了声“是”。

    周璐扶着唐宁慧下车,叩了叩大门上的铁环。里头传来骂骂咧咧之声:“谁啊?来了来了。死阿四,又不知道跑到哪里躲懒去了。我一个人又要侍候夫人又要照顾少奶奶,我忙得过来吗我?”

    曾连同的眸光移向了她的脸,意味深长地微笑:“我最喜欢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说话间,他一点儿一点儿地靠近她,凑到她耳边低低地道,“你在明华学堂教书,一个月的薪金不过是六十六块。而周璐,这几年跟着汪孝祥,穿着华服,喝着洋酒,住着小公馆。你知道的,以你们的道行,我根本连手指也无须动一下。你说,从哪里先开始?要不,从汪孝祥开始,先把他撤了,他本是柳宗亮的人。若不是看在他会拍马屁又会及时站队的分儿上,我老早就想把他拿下了。然后找人动动周璐——你知道的,像周璐这个条件的,虽然年纪不轻了,但还多的是窑子接收——”

    周璐远远地见那几个孩子在跟黄包车师傅作揖,叹气道:“你是做了好事,等下看你怎么跟你大娘交代。要是她知道你把钱给了乞丐,你今晚就不要准备吃饭了。”转头,却见唐宁慧不言不语地盯着洋行的纸包出神。

    周璐把那日的报纸撕了个粉碎,犹不解气,后来索性把碎片扔到灶里一把火烧了——大约是因为知道这辈子她也无法动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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