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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情根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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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个用厚纸包好的大盒子,四面用锦缎系着,最后打成了漂亮大方的蝴蝶结。这么漂亮的包装,显然是洋行里头买的物品。唐宁慧诧异地道:“谁送来的?”周璐笑颜如花,眨了一下眼睛:“你说呢?我估摸着多半是昨天那位连先生。”

    朱碧青嘴角无力地弯了弯,接过婆子递过来的茶盏,双手捧给了唐陆氏:“夫人喝茶。”唐陆氏接了过来:“好,好。我们唐家人丁单薄,希望妹妹进门后,多给唐家开枝散叶,那便是给我们唐家立大功。”

    那个时候,隔壁的汪夫人便一直劝她留在鹿州,离自个儿娘家又近,有什么事也好彼此照应,可是朱碧青却想着女儿唐宁慧的将来。若是真能在唐家认祖归宗,他日嫁户好人家便是不愁。她这辈子已经是没有奔头了,可是怎么着也得为宁慧这孩子打算打算,所以朱碧青决意带着女儿跟唐秋冯回宁州。

    十六岁的朱碧青如初夏新荷,娉娉婷婷出水间。那媒人秀嫂子有一个儿子,当年曾被送进鹿州书院师承朱经纶,所以对朱家一直颇为敬重,知道朱家境况,得了朱田氏所托,便极热诚地去办事了。几日后,她便来朱家,压低了声音对朱田氏道:“我手头有几户人家,嫂子你先参详参详。城北陈家的小儿子,与你们阿青年岁相当,只是那陈夫人是鹿州出了名的厉害,是个难相与的主。若是早些年,那陈夫人或许会收敛些,如今,如今……”

    秀嫂子边说边偷偷打量着朱田氏的神色:“朱大嫂,你切莫怪我在你面前提这个,我只是觉得像唐老爷这般实诚的人如今不多见,不像有些人,明明是想讨姨太太,对外却打着娶夫人的幌子,等生米做成了熟饭,才让你们知晓,到时候不从也只得从了。那唐老爷光明磊落得很,且我见过那唐老爷一面,不过而立之年,模样长得也好。正因为如此,他也挑得很,寻常女子无法入他的眼,所以他的事搁了一年多了,到现在都还未成。

    朱碧青的曾祖父当年曾在翰林院供职,几代都是书香世家。在她祖父那一辈,因给当时的慈禧太后递了折子,惹恼了太后,被摘了顶子不说,还下了大牢。朱碧青的父亲朱经纶走遍京城,找遍了祖父的同庚同年同乡,变卖了所有的家当才把奄奄一息的祖父从牢里捞了出来。朱家由此便开始衰败下来。

    那个时候,唐家手里尚有一个铺子,虽然生意极差,但好歹也是一份家业,唐陆氏便含泪叮咛儿子:“我的儿啊,你以往好赌不争气,我真恨不得打死你一了百了,可想到我们唐家至今香火未续,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若是真狠心打死了你,我到地下也没脸见你爹。

    唐少丞亦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你看你,披头散发的,形同一个疯婆子,我当初怎么会娶了你?!再说了,你进门这些年,一个接一个地生,哪一个是带把的?这已经犯了七出之条,我没休你,已经是千好万好了,养个戏子怎么了?若她能生个一男半女的,我还抬她进唐家做姨奶奶呢。”

    秀嫂子又说了几家,都是普通的温饱人家。朱田氏一时也难以定夺,瞅了一眼内屋,道:“夜里我跟阿青说说,探探她的口风。”

    唐宁慧欣喜地坐了下来,嘴角露出的笑意,便如三月枝头的桃花妖娆。唐家的子女都长得极好。白如懿见状,手抚着腹部,想起了唐少丞,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唐宁慧将大衣取出,可是找遍了盒子,都找不到任何署名的纸片。唐宁慧不由得蹙眉,问周璐:“东西是谁送来的?”

    秀嫂子点了点头:“好,好……”欲言又止了半刻,终于又道,“朱大嫂,我手头还有一家。我先把情况说与你听听,你若觉得不好,听过便忘记,不要当真,也莫生我的气。”

    白如懿因掌管了唐家大小事务,手上又没银钱,自然是吃力不讨好,加上平素里唐陆氏亦没少给她脸色,所以唐少丞回来的时候,免不了会嘀咕几句。一来二去的,唐少丞便嫌她烦,一月数回渐渐变成了一月一回。

    唐少丞这般地轻描淡写,显然是往日做惯了的事情,她这般一问,反倒显得大惊小怪似的。白如懿不知怎么了,六月的天气,身子像是浸在冰窟窿里头,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原来是叫了几个姑娘乐乐罢了。”

    白如懿那天也不知怎么了,在唐宁慧离开后,在唐陆氏跟前开口为唐宁慧说了几句话:“娘,我倒觉得四妹去市政府秘书室做事不是什么坏事。一来,让人家觉得我们唐家开明,母亲通情达理,是新式的家庭;二来呢,四妹这花容月貌的,去秘书室上班,那里头往来的非富则贵,都不是些个普通人,指不定四妹就被哪个达官贵人看上,娶去做了夫人。若真是如此的话,日后娘还少不了享享这四妹的福。”

    朱碧青侧身站着,头垂得低低的:“娘,家里头如今是什么境况,我又岂会不知?就算我和你可以不吃饭不喝粥,可弟弟妹妹们都还小,都还在长身子。家里米缸已经空了,弟弟妹妹们连厚棉衣都没有一件,怎么过这个冬天?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当初跟邻里借来给爹看病的银子总得还他们一些。当初大家也是敬重爹是个读书人,看我们走投无路太可怜了,才慷慨解囊借给我们的。可是,那么一笔银子,我们母女两人帮人缝补十年二十年亦是无法还清的。这几年收成不好,大家手头都不宽裕,隔壁祥伯家年底就要给儿子娶媳妇了,桥头楚寡妇带着两个女儿吃糠咽菜才省下那点儿钱,秀嫂子家虽然家境好些,可也是靠秀嫂子一张嘴两条腿跑遍鹿州给人家说亲的那点儿茶水谢礼……”

    陆大娘因事发突然被吓住了,此刻回了神,连声念佛,撒开步往外跑:“阿四,阿四,快去宝顺斋请大夫,太太晕过去了……”

    “我的儿啊,如今你也是为人父的人了,平日里做事情,哪怕是不想着我这个做娘的,也得为你自个儿的闺女好好打算打算,切不要再踏入赌场了。这回去了铺子,你就住在铺子里,跟着师傅们用心好好学,也好好地经营这门生意。”

    唐少丞骑虎难下,跺脚道:“好,我这就写!”

    汪文晋瞧着她忽红忽白的脸色,知道她吃惊不小,便缓缓地走了过来,警告道:“小唐,我是拿你当心腹才让你参与此事的。事关重大,切不可泄露。”

    汪文晋是汪孝祥的侄子,自留学归国以来,汪孝祥就一手把他安排进了自己的秘书室,几年下来已经是秘书室的主任头头了。因有汪孝祥这个靠山,市政府里头谁都让他三分。

    在白如懿十五岁那一年,唐宁慧的爹唐秋冯带了唐少丞来给她爹祝寿。她在门后偷偷地打量了唐少丞一眼,只觉得他玉面清俊,穿了件蓝色长衫,端坐在那里,便如《三国志》里的赵云一般。她正欲多看几眼,大姐便轻轻打了她手臂一下,凑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笑道:“快回去,以后你日日看,夜夜瞧,时日长着呢,莫让人发现闹笑话,说我们白家没个规矩。”

    朱田氏吃惊地抬头:“二百两银子?”二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普通人家娶妻生子也不过一二十两而已。

    唐宁慧在外头端着刚熬好的药碗,不知是天气冷的缘故还是其他,只觉得身子阵阵发凉。

    唐宁慧点了点头,坐下来,打开文件的第一页便蒙了——文件上赫然写了硕大的两个字:密约。再往后翻,第二页,第一条:各项要政聘用俄人为有力顾问。

    某天,唐宁慧回家,才进院子,就听见大嫂白如懿凄厉的哭声:“唐少丞,你到底是不是人?!家里如今是什么样的光景你不是不知,你竟然还在外头烧钱养戏子……”

    这一端详就端详了许久。朱碧青跪着,裸|露的青砖上寒气渐渐透过棉布传了上来,冷硬生疼。

    唐陆氏被儿子这一气之后,倒再不用装病了,真真是病了下来,整个人也似被抽了精气神一般,一下子老了许多岁。

    忆起在鹿州时,隔壁的汪夫人知道她要回宁州祖宅的时候劝她的话:“青妹妹,你我隔墙而居这么些年了,我也知道你的为人,不是那些会耍手段争宠惹事的狐媚子,可是古往今来,不是恶妇欺善姑,便是刁姑气善嫂。我是真心实意地劝你一句,宁愿在鹿州带着宁慧吃糠咽菜,也不要回富贵宁州去。再说了,你在鹿州,你们家唐老爷也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秀嫂子便拣了好听的回。唐秋冯便全力准备迎娶之事,不几日就置下了一个院落,下聘娶亲,在年前便把事情给办了下来。

    唐宁慧挑了拣了地把陆大娘要去寺庙问询的话告诉了白如懿,又说:“大娘常年在城西的观音庙供奉灯油,与那里的无静师太熟稔得很,对她的话奉若圣旨。这无静师太平日爱往宁州各富家诵经念佛,若真是心境清净之人,粗茶淡饭便是修行,何苦如此?”

    周璐本是大美人,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魄,此时又扯着那鲁经理的衣袖,娇娇软软地说话,不要说是男人了,连唐宁慧都觉得拒绝这样子的美人实在是罪过。

    秀嫂子见朱田氏说了这些个体己话,这才放心地道:“有一个宁州姓唐的商人,在鹿州经商多年。那唐老爷是个厚道之人,对外说得很清楚,说自己在鹿州已有发妻,也有三个娃子,因在鹿州无人服侍,所以想在鹿州娶一房姨太太。”

    白如懿道:“娘,媳妇难道还骗你不成?”又扶着唐陆氏重新躺下,还细心地取了软枕塞到她腰后,“娘和媳妇今生今世能指望的,还不是少丞一人?但若是四妹真有那运势,嫁个好人家,日后总念及唐家就少丞一根独苗,她娘家就这么一个哥哥,想来总少不了会拉扯几把。哪怕最不济,娘你放她出去做事,在外人眼里也落一个宽厚明事理的好名声。”

    周璐则笑道:“哎呀,汪主任,您贵人事多,这一大清早的您就在忙了,宁慧一个人忙得过来吗?要不要我帮忙?”

    朱碧青握着女儿的手,跨进了唐家大门。

    白如懿进唐家前,母亲便已经将唐家的情况一一与她细说:“唐家人丁稀少,你公公是唐家独苗,你婆婆也只生下了两女一子,少丞亦是独苗。你那两个姑子都已经出嫁了,如今唐家还有一个庶出的女儿,平日里没声没影的。你过去后,切记不要与她走得太亲近,近了,那是给你婆婆打脸。”

    果然,那鲁经理最后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唐陆氏见儿子脖子处有好几口牙齿印,细细小小的,一瞧便是与女子情动缠绵时留下的。她气得眼前发黑,但总归是自己儿子,免不了帮唐少丞开脱:“就算他出去花天酒地了,你也不能说他养了外室。如今他哪里有这个闲钱去养戏子?”

    朱碧青垂手应了声“是”。唐陆氏的嘴唇碰了碰杯沿,便随手递给了侍候在旁的陆大娘:“带二姨太和四小姐回房吧。这一路天寒地冻的,吩咐厨房给她们好好烧制些吃食,暖暖身子。”

    白如懿见唐陆氏不说话,知道她在细细思量,便告了退:“娘,您好好休息一下,媳妇去厨房瞧瞧去。”

    秀嫂子道:“朱大嫂,我岂会骗你不成?这时辰也不早了,我得回去给娃他爹烧制吃食了,你好好思量思量,若是觉得都不大妥当,我再留意留意。”

    第二条:必要地方与俄国合办警察。

    唐宁慧迟疑地解开了盒子上的蝴蝶结,掀开盒盖的时候,眼睛微亮,是一双漂亮的黑色靴子,和周璐昨日买的那双类似。周璐只一眼便道:“这双鞋比我昨日买的那双还要贵数倍。只是奇怪了,他怎么知道你的尺寸?”

    不日,秀嫂子带了朱碧青上街,进了一家绸缎铺子。唐秋冯在店后,一掀帘子,便愣住了。

    周璐从盒子里取出靴子,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道:“咦,下面还有东西。”原来,取了鞋子后,下面还铺了厚厚的一张纸,轻轻地掀开,最底下是一件极漂亮摩登的格子呢大衣。

    陆大娘道:“是,是。夫人,我是跟着您从陆家出来的,怎会不晓得您的难处呢?”唐陆氏又长叹道:“我的体己,迟早也是要留给少丞的。我只是怕他不争气,把我的那份藏了掖了几十年的嫁妆也给输个精光,那日后我们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要怎么活下去?”

    唐陆氏抬了眼,扫了扫陆大娘,这才翘起兰花指托了茶盏,吹了吹气,缓缓地饮了一口:“我妆台里有一对赤金的葫芦耳坠,是我出嫁那年我娘给我的,我瞧着模样不错,就赏给你吧。”唐陆氏终于知道,当年母亲为何坚持要这个其貌不扬的陆家家奴媳妇跟着自己陪嫁到唐家。

    不知道怎么地,从见到唐陆氏的那天起,唐宁慧便似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娘似乎很怕这位大娘。以后在这大屋子里,她再不可能像在鹿州一样嘻嘻哈哈地撒欢儿,跑来跑去了。

    话已至此,显然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周璐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她上前一步,对着那鲁经理妩媚地一笑:“经理,我倒有个法子,我们来形容一下那个买东西客人的模样,若是对的话,你甭说话,若是错的话,你便摇摇头。如此,你便没给我们说一字半句,自然不能算经理你违诺。”

    这都是白如懿嫁进唐家后发生的,唐陆氏便觉得她命里带煞,心头不喜。偏偏第二年她又产下了女儿唐文环,唐陆氏更觉着不满意。后来知道儿子滥赌,唐陆氏对这个命|根|子素来溺爱,虽然恼其被狐朋狗友带坏,但更多的是把所有的恶气都出在了白如懿头上。

    唐宁慧只觉耳朵大热,避开周璐深深的目光,口干舌燥地道:“你去打听这些做什么?”周璐瞅着唐宁慧眼波流转,只是笑:“你说我去打听这些做什么?”

    唐陆氏冷冷道:“你倒说得轻巧,如今老爷远在鹿州与她双宿双栖,把我和一家子孤零零地扔在这里。”陆大娘捧了茶盏递上去:“夫人莫气,莫气,奴才倒是有一个主意。”

    朱经纶到鹿州安顿下来后,便在鹿州书院谋了份差事,又娶妻田氏,上侍奉老父,下哺育幼儿,倒也其乐融融。鹿州虽不如京城繁华,但青山隐隐绿水迢迢,亦有另一番景色。到鹿州的第二年,朱田氏产下一女。朱老爷子在自己书房前远眺青山群峰如碧,一抹夕阳如染,便给呱呱坠地的孙女取名为朱碧青。

    周璐叹气:“你就这性子。既然如此,要不我陪你去一趟大兴洋行?问问便知。”唐宁慧点了点头。

    朱碧青垂泪道:“娘,你就当女儿我不知羞耻便是了。”朱田氏上前拥着她,心疼得泪流满面:“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陆大娘前脚跨进厅房,便笑眯眯地朝着在大厅端坐着的唐陆氏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二姨太和四小姐来了。”朱碧青忙拉着唐宁慧上前跪了下来:“奴婢给夫人请安。”唐宁慧在马车上早得母亲再三叮咛,此刻便乖巧地上前磕头道:“宁慧给大娘请安,大娘福寿安康。”

    屋内传来白如懿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因两人都在卧房内,唐宁慧站在院子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大嫂白如懿其实并不难相处,白家与唐家是世交,当年唐宁慧的爷爷还在世,唐家那个时候也算是家业最鼎盛时期。某一年,白家回老家肃州祭祖途经宁州,因在宁肃交界之地的道上被土匪抢劫,到了宁州后,不得已遣了仆人来唐家求助,一家老小在唐家一住就是数月。

    朱碧青泪眼汪汪地抬头:“娘,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是爹爹就留下了阿宝一根血脉,若是饿死了阿宝,娘一样没脸在九泉之下见爹。”想着双腿一蹬、撒手而去的朱经纶,朱田氏的泪便如那断线的珠子一般。

    朱田氏点了点头,感激地道:“秀嫂子说得是。俗话说,宁喝开眉粥,莫吃愁眉饭。这样子的富贵人家,我们如今是高攀不起的。”

    唐宁慧本已觉得无望,此时闻言,又惊又喜,忙起身道:“是,大娘。”后又补了一句,“谢谢大娘。”唐陆氏第一次搛了块酱菜搁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坐下来吃饭吧。”

    唐宁慧第一次出远门,兴奋极了,时不时地掀开帘子一角,偷偷地瞧外头的景致,可是母亲朱碧青的神色总是隐隐不安。唐宁慧那个时候还小,自然不懂母亲的担忧。马车走了很多天,总算是到了宁州,坐在前头的掌柜师傅跳下马车,在外头道:“二姨太,主家到了。”

    唐陆氏依计而行。唐秋冯倒没料到她居然有此肚量,拉着她的手,笑容满面,少有的亲热,连连道:“我的好夫人,还是你想得周到,我竟没想到这一层,我这就让宁慧认祖归宗。”

    可谁知道唐少丞不久便又好赌起来,一个铺子接一个铺子地输掉。那个时候白如懿正坐月子,婆婆唐陆氏因她头胎生了个女儿,嫌得很,偶尔进白如懿的屋子,神情都是不咸不淡的。

    周璐了然地对着唐宁慧眨了眨杏眼,方对那经理道:“多谢。”

    唐宁慧就曾在暗中听到过大娘唐陆氏与陆大娘的对话:“这个姓白的就是个扫把星!进门后,唐家就没有过一件好事,先是老爷去世,少丞又染上了赌这毛病……先头我是看她怀了身子,想着我们唐家至今无后,一忍再忍的,可她的肚子偏偏如此不争气……”

    “娘,若不是不得已,女儿好端端的怎会愿意去给别人做妾?可若是我们有了那二百两银子,你跟弟弟妹妹就可以吃饱穿暖了,再等两年,就可以送阿宝去私塾念书识字,日后还得让他进书院读书做文章,不能让他埋没了祖宗的名声。他日阿宝若是有福,指不定中个状元光耀门楣。有了这笔银子,妹妹们长大成人,也不必像我这样为了几个聘金匆匆嫁人。”

    陆大娘赶忙告罪:“奴才们该打。这不,头一次瞧见四小姐,奴才们一时高兴,怠慢了二姨太,请二姨太责罚。”

    朱田氏“啪”的一声重重地搁了茶盏,怒喝道:“你一个姑娘家胡说什么呢?!你还知不知道羞耻?就算家里穷到揭不开锅,我也绝不让你去给人家做小。”

    ………

    可是一进唐家大门,朱碧青却莫名地胆怯起来。

    当时的唐家老爷和白家老爷见各自的孙媳妇都坐了怀,便生出了亲上加亲的念头。结果两人一拍即合,便定下了这门亲事。说来也巧,几个月后,唐家便生下了唐少丞,白家则生了一个冰雪可爱的女儿。

    屋里沉默了半晌,陆大娘开口询问道:“太太,这问卦的事情?”唐陆氏的声音倦怠至极:“去吧,去问一卦也好。我们唐家啊,如今风雨飘摇,可再经不得半点儿的事了。”

    白如懿到那时才明白,母亲当时说话为何会如此地语重心长。出了月子的第一天,天光熹微,白如懿便下厨亲自为婆婆唐陆氏烧制吃食,才换来婆婆唐陆氏淡淡的一句话:“不愧是肃州白家出来的媳妇。宁慧,你好好跟你大嫂学学,日后也好找个好婆家。”

    母亲朱碧青“嗯”了一声,怔了怔才扶着她起来,替她裹上了披风,系好了带子,这才掀开了马车上的夹棉厚帘子。

    唐陆氏含笑上前拉起了唐宁慧:“乖孩儿,来,让大娘瞧瞧。”端详了几眼,道,“瞧,多俊的孩子啊。瞧这耳朵,耳垂厚厚的,跟老爷一个模子倒出来似的。还有这眼睛,跟少丞他们几个长得颇像。”

    汪文晋托了托悬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对周璐道:“小唐一个人就可以了。”

    唐宁慧记得,唐陆氏给她的第一印象便是抹了香油一丝不乱的发髻和一双没有笑意的眼睛。

    白如懿见唐宁慧垂着头不作声,她倒也颇为同情。当年她在私塾学了几年,本也想上新式学堂的,可爷爷那时候在,不同意,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识几个字,会看账本,管家理财就可以了。白老爷子都这么说了,白老爷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欠身应了个“是”。

    出了洋行的门,周璐用手指刮了一下唐宁慧粉|嫩的脸:“如今我这个女包公查清了案子,这些个礼物确实是那位连先生送的,你现在总可以收下了吧?”唐宁慧咬着唇,轻轻吐了一句:“我与他非亲非故,怎可收他这些礼物?”

    唐陆氏接过茶盏,头也未抬:“你且说来听听。”陆大娘瞧了四下无人,便凑上去低声道:“等这次老爷从鹿州回来,夫人有什么都往肚子里吞,面上不露半分,笑着恭喜老爷,谢老爷给夫人添了个姐妹,给少爷小姐添了个妹妹。然后夫人在老爷耳边吹吹风,说那孩子是唐家四小姐,流落在外,总是不好,最好是回宁州认祖归宗,认在夫人名下,日后以嫡小姐的名义,也攀门好亲事。若老爷同意了,带了那孩子回了宁州,那狐狸精怎么可能不跟着来?只要那狐狸精进了唐家的门,老爷又三天两头不在家,夫人想要捏圆捏扁,还不都由着夫人?”

    好半天,唐陆氏“哎呀”了一声,拍着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记性,二妹,你怎么还跪着?”便亲亲热热地过去搀扶她,“快起来,快起来,都是自家人,行这种大礼做什么,折煞姐姐我了。”转头又厉声呵斥陆大娘等奴仆,“都是我平日里放纵你们惯了,今儿二姨太跪了这么久,你们一个个眼珠子都瞎了不成?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回头你们把皮给我绷紧了,再出什么岔子,看我不好好罚你们。”

    白如懿用了全力,唐少丞竟然挣扎不脱。白如懿指着唐少丞长衫领子处的胭脂道:“娘,你瞧瞧,你瞧瞧……还有脖子上……”白如懿瞧了一眼唐宁慧,别过头,用帕子遮了脸,“四妹妹云英未嫁,我这个做大嫂的不便多说。”

    一阵刺骨的冷风瞬间从四面八方如箭一样射了进来,唐宁慧穿了厚袄又裹着厚披风,也生生地打了个冷战。她敏感地察觉到母亲的身子似乎也冷得颤了颤。

    周璐凑了过来,在唐宁慧耳边低声道:“昨晚那连先生送我回家。”唐宁慧淡淡地开口:“是吗?”

    白如懿后来也一直听从了母亲的教诲,平日里待唐宁慧客气有余,但不亲密,后来知道唐宁慧考取了市政府的秘书室秘书一职,倒对她也有几分刮目相看的味道。想不到素来安安静静、不声不响的小姑子,居然有如此新式的做派和勇气。

    唐少丞是唐陆氏自己生下来的,如此的表情便说明是真的。唐陆氏只觉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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