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萧子瑜不是第一批学徒，他眼巴巴地看着花浅走了进去，壮着胆子去问那个名叫祝明、看起来很和气的白袍男子：“我是跟表妹一起来参加灵法师考核的，她是推荐学徒，我不是，能不能让我和表妹一起进去？我会在轮到自己的时候才开始考核，绝不插队。”

    萧子瑜悄悄问：“这是谁的法器？”

    祝明看了眼手中犀角配饰，又看看萧子瑜，摇头道：“提前知道自己的命运不是好事。”

    空中双剑再次调转方向，对着众人。

    说笑声中，考核开始了，第一个被点到名的是“王学知”，上去的是那个怕猫的高大少年，他似乎抖得更厉害了，对着吴先生的问话，应答都说不完整，两腿抖得和筛子般，听完吴先生的指示后，他几乎是闭着眼将手贴在铜鼎上。

    “地方的灵法师协会越来越不像话，什么垃圾都敢往咱们这里塞，现在的新学徒是一代不如一代，陈可可，让他们闭嘴！”看着这群不像话的孩子，吴先生怒极，敲了下手中法杖，她身后的少女急忙走出，轻笑一声，猛地拔出腰间双剑，随意抛起，一青一红两把宝剑立即腾空飞起，如灵蛇般游动，数道剑气冲天而出，射向台下吵闹不休的众人脚边，留下无数道约莫半指宽的细缝，散发出阵阵或是灼|热或是冰冷的气息。

    族长儿子名萧子珠，蠢笨如猪，他本就讨厌读书，听到这个承诺岂有不喜？萧子瑜也履行承诺，在族长面前表现得比萧子珠更笨拙，让萧子珠有在父亲面前炫耀的机会，努力帮萧子珠掩饰错误，模仿他的笔迹抄书……他们愉快地合作了两年，直到族长认清自己儿子不是读书的料，终于辞退了先生，辞退了萧子瑜。

    白袍男子小声道：“师妹，你的手是打架弄粗的吧？你衣服都是让法器给洗的吧？”

    灵修讲究的是天赋，天赋不足后天就算再努力也是有限的，灵法师的修行是和法器一起进行的，每个孩子入学后都会开始通灵，待法器通灵成功后，灵法师的未来发展就差不多定型了，以前试过有暴发户给孩子请师父在自家学习，结果通灵出巨垃圾的法器，养成乱七八糟的灵修习惯，这个弯路要纠正过来，比规规矩矩进门派接受灵修的法门至少糟糕五六倍。所以，除灵法师世家出身的孩子接受过正统训练外，大部分参加灵法师考核的都是没有灵修基础的，考核内容只针对天赋，而不是具体通灵能力。

    可爱的女孩子笑起来很有杀伤力，祝明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他想了想，在心里偷偷抛弃师父了。

    吴先生命令：“还有哭嚎的一律丢出去。”

    美妇轻轻地咳了声，年轻男子见师父不悦，赶紧轻推了把少女，她才努力收回笑意，昂首挺胸，尽可能装出个长辈的模样来，可惜甜美有余，威严不足。

    准备接受灵法师考核的孩子，若不是有志于此，则都是被家族逼着来的，见对方态度强硬，只好收了哀嚎，规规矩矩地遣开仆役，含泪上前，向吴先生行礼，一个个跟着她走入灵法师协会大门。叶氏看着自家儿子不甘的目光，暗暗庆幸没让婆婆跟着来。

    萧子瑜想象了一下这个大块头被猫追得满山跑的景象，彻底无语了。

    陈可可：“祝师兄，你算卦那么厉害，要不你用灵犀给他算算能不能通过考核？”

    陈可可：“熬了整整三年多，总算轮到我做师姐来欺负师弟了，刚刚跑进去这个看着很傻很没用啊，哎呀哎呀，要是他能通过考核该有多好？我要好好调|教调|教他，想想就开心啊。”

    他直接说所有兽类动物都怕算了。

    “我不要洗衣，我的手会变粗的！奶娘说女孩子手粗了就嫁不了好人家了。”

    陈可可将萧子瑜拖到阴影处，再次把他打量了番，叹息道：“若是祝明家糊涂师父负责考核，我便偷偷帮把你排号提前，放你过去。可惜这次是我师父考核，你的排号在后头倒有利些。”

    陈可可给了一个就是如此的表情，表示理解。

    孩子们阵阵惊呼，瞬间吵成了菜市场。

    “是吗？”萧子瑜还是没多少自信，“或许是他们也不喜欢读书罢了。”

    吴先生端坐正中的铜鼎后面，手中法杖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名少女，白色长发顺滑地垂落在地面上，带着几颗珍珠串成的头饰，除额间嫣红的法器纹饰外，全身素净得仿佛没有颜色，连眼睛也是淡淡的白色，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什么神采，就如冰雪雕成的玉人儿般，她正翻看着推荐学徒的名册，认真地点名。

    待绕过松林，映入眼帘的是两扇约莫五六米高的朱红色大门，气势宏伟。门口种着两棵古松，松下坐着两只石雕的怪兽，独角龙首马身蛇尾，一口吐洪水，一口吐烈焰，皆双目狰狞，牙尖爪利，脚踏妖魔，威风凛凛。巨大的铜铸门环上刻着青面獠牙兽首，高高悬挂的牌匾被彩云环绕，刻着古朴有力的“通灵显圣”四字。

    高大少年缓慢地扭过脑袋看了他一眼，幽怨道：“我怕狗……”

    萧子瑜说：“所有黑锅帮你扛，所有功课帮你做。”

    祝明笑着摇头：“真不明白你那么正经的师父，怎么会教出你这么疯疯癫癫的丫头。”

    陈可可笑得越发灿烂：“哎呀哎呀，没射中，焰断冰裂，咱们再来？”

    花浅不喜欢迟到，她起了个大早，压着萧子瑜吃了三大碗粥，顶着清晨最早的阳光，坐上昨天就雇好的牛车，来到灵法师协会门口。灵法师协会位于岐城西面的岐山脚下，绕山环水，灵气逼人。它有上千年的历史，建筑庞大，诞生过无数的灵法师学徒，里面一阶一石，一草一木，都有来历。

    赌博是不好的。

    美妇身后是名年轻男子，穿着天门宗学徒用的青袍，长得很普通，但是眉目温和，态度谦逊，看着就是个好脾气，手却握着枚犀角雕刻的图腾配饰，不停抚摸，仿佛半刻都不愿分离。站在他旁边的是个腰佩双剑的少女，她个头娇小，同样穿着天门宗的云纹袍子，却刻意剪短了裙摆，里面穿着条浅绿渐染的鱼尾裤，腰间用几根穿珍珠的红丝带束出细腰，梳着双丫髻，插着几朵珍珠穿的小花，圆圆脸蛋，尖尖虎牙，小巧鼻子旁边有几点淡淡的雀斑，长相甜美，未语先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接着去测试的几个孩子都是富家子弟，萧子瑜不认识，五行鼎亮起的宝石颜色不一，多数都是一两颗，升起的云雾也没有王学知的浓厚，吴先生只是抬抬眼，看着没差太离，就放过去了。让萧子瑜惊讶的是，莫珍这个纨绔子的测试成果竟很不错，他亮的次序先后是金色和蓝色宝石，表示五行鼎认为他的灵修最佳选择是主修金系，辅修水系，鼎中升起的云雾虽然杂质略多了些，但浓度不比王学知差。显然他家族送他去灵修的选择，并不是随便决定的。

    萧子瑜有些不解，悄悄问：“为何不去万兽门，难道你嫌万兽门不是三大门派之一？听说万兽门挺厉害的啊……”

    灵修之苦，世人皆闻，为何灵修者协会的入门顺序先是通灵显圣，方到苦海劫风？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成为灵修者更难呢？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少顷，陈可可和祝明跟了上来，她见萧子瑜站在门口发呆，好奇询问，得知理由后笑道：“师父说成为灵法师才是开始，以后斩妖除魔更难。”

    众学徒给她笑得莫名，纷纷检查衣着打扮，是否有什么失误。

    萧子瑜赞同：“是。”

    高大少年闭上眼，一口气念道：“我还怕猫，怕老鼠，怕兔子，怕羊，怕马，怕驴子……我小时候被很凶悍的猫追得满山跑，还抓了几道血痕，有皮毛的东西实在太可怕了！我只要靠近就会打喷嚏流鼻涕。”

    陈可可：“你们男人真麻烦……”

    祝明重重地咳了声：“我听见师妹你说我和师父坏话了，我家师父，虽然行事荒诞了些，脑袋糊涂了些，但……至少，至少他，他是我师父。”

    初次站在这样的门前，没有人敢大声喧哗，就连门下扫地的老头，看着也充满威严。

    萧子瑜不解：“为何？”

    萧子瑜劝：“万兽门又不是只有狗。”

    那边，高大少年的测试已经结束。

    花浅知道后，兴致勃勃地把所有余钱都下在他身上。

    “无瑕师弟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陈可可几乎是捧着心说，“不过就是长得帅了点，家里有钱了点，人品好了点，性格好了点，温柔体贴大度强悍了点，受女孩欢迎了点，不过上次去黑凤山除魔，他的表现真的好帅气，好有风度……”过了半晌，她看了眼没反应的祝明，又露出嫌恶的表情，“我才不要喜欢他，他的法器太讨厌了！我看见那绛羽就满肚子火！仗着自己是神格法器，别说其他法器，就连师姐师兄都不放在眼里，自恋傲慢无礼，尽讨人嫌！哼，凤凰不落无宝之地，他肯定是看着岳无瑕有钱才跟他的！”

    吴先生微微点头，在书册上做了记录。

    莫珍这纨绔少爷昨夜以最后的享受做理由，溜去画舫玩了大半夜，如今死活不肯起早。他母亲眼看快要迟到，心急如焚，直接让人把睡眼迷蒙的他拖上轿，一路抬来，如今正蹲在灵法师协会门口，由丫环服侍着梳洗装扮，顺便和其他孩子抱怨：“也不知我娘紧张什么？我表姐在天门宗很受器重，我舅舅给我弄好了关系，考核不过是走个过场，定是要去天门宗的，其他的小门小派，爷才看不上眼。”他悄悄斜了一眼萧子瑜那边，发现花浅美貌，大喜，急急忙忙凑过去站在一旁，声音响亮地对萧子瑜说，“某些乡下出来的土包子，趋炎附势，脑子真不清醒，也不看看自己有几两重，灵修是他们这些穷鬼能学得起的吗？”

    众人悚然，若剑气再偏半分，他们的脚就没有了。

    铜鼎西南方，坤位上的黄色宝石忽然亮了起来，紧接着亮起来的是金色的宝石，开始尚未明显，后来却越发明亮耀眼，紧接着铜鼎内升起阵阵云雾，云雾渐渐变重，凝聚成团，就如云朵般，里面混杂着些许黑气，不仔细却也看不出。

    “嘘——小声点，考核快开始了，”陈可可偷偷告诉萧子瑜，“这是吴先生的法器，慈悲杖·鹤舞，可厉害了！在天下所有治疗系的法器里，鹤舞当属第一。上次胖子被砍断了手，都是鹤舞给接上去的。你若能进天门宗，可千万别得罪吴先生，咱们灵修很危险，容易受伤，要是被妖魔砍断手脚，她不给你治伤，嘿嘿，你就蹲角落哭去吧。”

    陈可可笑道：“师兄就是爱紧张，我吓唬吓唬他罢了。”

    莫珍傲慢地和所有人挥挥手，自信满满地离去。

    “等等？！我只听说不能带自家的丫环，难道灵修门派里没丫环给我们用吗？我们是未来的灵法师啊！怎能做粗活？”

    陈可可不解：“你见过无瑕师弟？”

    花浅是所有推荐学徒里的最后一人，她在五行鼎前静立片刻，方把手伸去鼎上，五行鼎依次亮起了金色和红色的宝石，云雾袅绕，浓度和大家差不多，不算特别厚重，却极其纯净。没有任何杂质，吴先生也露出了个满意的微笑，将她记录在册。

    萧子瑜想起自己和岳无瑕的初次相会，看他被自家法器弄得手足无措的窘态，也偷偷笑了起来。

    吴先生对他满意到了十二分，还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孩子们开始有些浮躁。

    萧子瑜感激不尽，急急跟上。他来不及听到背后传来的两人对话。

    祝明觉得师妹太天真了，提醒道：“这次主考的是你师父，你师父那脾气……”

    花浅对此不屑一顾。

&n...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