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花浅早已跟了上来，饶有趣味地站在不远处看，见他回来，问：“打听出什么没有？”

    叶氏是有见识的，奈何莫家暴发不过两代，从未出过灵法师，婆婆是乡下地主婆出身，没多少见识，这次因为不舍爱孙，初次来岐城，还拿着在家乡的做派，也不知给人看了多少笑话。叶氏气苦，可惜她是媳妇，不能唐突长辈，只好耐着性子阻止众人，和蔼可亲地回答：“我是红城叶家的人。”

    梅园位于驿馆的最里面，屋子较狭小老旧，入住的人很少。

    偶尔看村里萧六娘疼爱地给自家幺儿唱曲子，他就会偷偷地躲门外听，不自觉地将萧六娘那张平凡而慈爱的脸代入自己母亲的面孔，想着想着，就有掉眼泪的冲动。

    他真的很想知道父母的容颜。

    萧子瑜鼓起勇气，简单和花浅交代了一声，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冲回问藕园，气喘吁吁地拦住了还在哄儿子的叶氏。在众人的错愕眼神中，他涨红着脸，喃喃问：“夫……夫人可是出身红城叶家？”

    黄昏日落，萧子瑜始终没能找到投宿的客栈，所幸有好心的店伙计在闲聊时透露，灵法师和学徒在岐城有专门的驿馆接待，而花浅是地方推荐学徒，估摸也有特殊待遇，于是两人急匆匆地跑去灵法师协会，总算在太阳下山前解决了住宿问题，而且价钱很便宜。

    叶氏打断了他的话头，继续夸他：“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善良懂事，要是我家也有那么乖巧的孩子就好了。能住进驿馆的普通人家孩子都是不容易的，翡翠，去拿几两银子来……”

    萧子瑜正要说明，忽然想起自家母亲已被叶家驱逐，不知对方态度如何，怕被误认为攀龙附凤之徒，便隐下原因，只答：“叶家紫藤是我家的恩人，是灵法师，曾救过我家人性命，父母去世前曾说要报答她的大恩大德，可是我不知道恩人在哪里，听管事说夫人出身叶家，所以想问问……”

    花浅道：“不急在一时，待进了灵修门派后，总会查出来的。”

    众婢跟着莫老夫人多年，早已炼就双势利眼，见这衣衫老旧的穷孩子，纷纷呵斥：“你要打赏就去路边蹲着，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配和我家夫人说话吗？”“快快使人来打出去！”“掌嘴！”

    管事没注意他说话，冷冷道：“现在你们且让着他，由着他，等着他，待真正灵修后，有得他好果子吃。”

    叶紫藤被逐出家门，自认不孝，愧提此事，萧云帆出于对妻子的心疼，对外也没多说，在他给母老虎的早期信件上透露过母亲出身叶家，世代灵修，家境豪富，并没有更详细的信息。萧子瑜原以为这样的名门望族应该很好打听，没想到叶是云雾大陆的灵修世家大姓，竟让他无从查起。

    母子、婆媳闹成一团。

    萧子瑜给弄得面红耳赤，连说几个“不要”，没接施舍，迅速跑路。

    叶氏急忙训斥儿子：“怎能这样说呢？娘教你的礼义廉耻，怜老惜贫都忘了吗？”

    他希望期盼那一点点幸福的时光，脑海里浮现出的不是萧六娘的脸，而是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母亲的面孔。

    略过片刻，叶氏微笑答：“叶家很大，光是近些的旁支就有二十多房，女孩子多得很，”她见对方一脸想问到底的样子，想了想，补充，“我十来岁时见过叶家族谱，印象中没有叫叶紫藤的女孩，大约是你弄错了。”

    可惜，他不知道母亲家在哪里。

    由于灵法师考核尚未开始，目前投宿驿馆的都是推荐学徒，大部分都是有钱人家子弟。等他们正式成为学徒后，要与家人分开住去山上，而且不再有大批仆役使唤，对许多娇生惯养的孩子而言，是痛不欲生的事情。灵法师协会很人性地考虑到这些少爷千金们的别离之情，也考虑到灵法师们的出行便捷，比如带个家人朋友什么的，所以允许带人入住驿馆。

    “少爷，奴婢舍不得你走。”

    “少爷，奴婢看不见你，心都要碎了。”

    难得遇到叶家人，不管是不是自家母族，也可打听一二，就算那叶氏不愿和乡下人说话，也不会在灵修协会的驿馆里动手打人，顶多让人把他臭骂一顿，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是，梦醒后，他只能回忆梦中的歌声和笑声。

    萧子瑜赶紧闭嘴，低头快走。

    此地怎比庙旁路边？此地之人怎可寻常待之？

    叶氏回头，微微错愕。

    他在对话中没提过叶紫藤的年龄吧？

    “好了好了，”莫老夫人在外最爱显摆善心，慢悠悠地喝住众婢，慈祥道，“这孩子身子骨单薄得……可怜见的，让小红拿几两银子给他吧。”

    “混账！”叶氏气得脸红脖子粗，“你真不省心！娘真怕你这张嘴惹祸！”

    萧子瑜抢上前两步，再问：“天下有几个名门叶家？出过灵法师的。”

    待走远了，管事和他们解释：“那是莫家少爷，名珍。莫家是个暴发户，世代从商，虽然有钱，却没规矩，尤其是这珍少爷，仗着祖母疼爱，走狗斗鸡，没什么不敢做的事，据说还出过人命案，只是被家里用钱摆平了。他爷爷看着不像话，又怕他惹出更大的乱子，就想让他去灵修，锻炼下身骨。哼！也幸好他母亲出身叶家，是灵修界的名门望族，否则花钱也买不到资格，估摸也是混日子的。我看你俩不是有钱人家，最好别惹那做事没轻重的蠢孩子。”

    “少爷，奴婢要日日给你祈福，期望你早日学成归来再相见……”

    女孩不是形容年轻未婚女子的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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