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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真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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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日勒目不斜视:“有消息了?”阿济舔齿一笑:“齐格传来了消息,那人果然开始异动了,不过说真的,我信不过那老头,就算天女是他女儿,他毕竟是南人,我从不信南人!”说完,他拿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两口,样子狂放,周围那些不满或不屑的目光,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元爱拿起了事先采好的花朵,面无表情地从另一边绕了出去,把那侍女吓了一跳:“阿含?水主事呢?”“他说想要清静一会儿,我就去采花了,想给公主插瓶用。”侍女看她满手花朵也不怀疑,垫脚四处张望:“那他人呢,那个玉琳问东问西的终于走了,公主让我来找人。”

    她去搀扶玉燕的时候,一根红绳拴系的东西滑落出来,水墨一眼就认了出来,瞠目结舌,玉燕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嘘!”说完,四下里看看,拉着水墨躲到了一旁的廊柱之后。“你怎么变成玉燕了?!”水墨低问。知道元爱会易容,可看她惟妙惟肖地变成玉燕,水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看到水墨出现顾倾城有些吃惊,眼中不喜的表情一闪而过,却没躲过元爱和水墨的观察。但得知是顾平让水墨来的,顾倾城有些愣神,然后低若不闻地叹息了一声,挥手示意水墨自行工作,她则趴在榻上,让玉燕给她涂抹香膏。

    皇帝带着白震等人离去,留在门外的水墨稍稍松口气,毕竟元爱没对皇帝下手,不然她真不知道一旦出事,自己怎么救人。冒充玉燕的元爱命人送热水进来,为顾倾城擦洗。事毕,水墨和几个内侍奉命进来收拾水桶等物,谁让她是“男的”呢,这种力气活儿自然得她干。

    两人盔甲鲜明,顾边城正和燕秀峰在低声交谈,谢之寒却信马由缰地好似没睡醒。几乎是同时,三人回头看向水墨,水墨吓了一跳,这些人也太敏锐了。谢之寒见是她,调皮地眨了下眼,顾边城没有表示,倒是燕秀峰冲她微笑点头。水墨尴尬一笑,在马上抱拳行礼,随即低下了头,没注意到顾倾城正在观察自己。

    阿含走到桌前坐下,慢吞吞地打开妆匣,取出铜镜。尽管镜面磨的发亮,但映出的人影还是模糊。阿含卸掉钗环,松开发髻,漆亮的长发如瀑般散满肩头。犹豫了半晌,她从脖子上拉出根红绳,上面系着一块好似玻璃般发亮的东西,缓缓举到眼前,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登时出现。

    两人说话声音几乎耳语,水墨拼了命也听不太清楚,只听清一句,她们好像要去侧殿。水墨等到她们离开,又暗暗数了六十个数字,见无人回来查探,这才飞快跑了出去。顾倾城下榻的侧殿有好几处,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唔。”白震哼了一声,不再说话,闭目养神,水墨只好弓腰塌背跟虾米似的扛着,其他宫人也低头做雕像状。她感受到另一道目光,偷眼看去,和元爱的目光一碰,她正冒充玉燕守候在寝殿门前,眼中有担忧有埋怨。水墨苦笑,我也不想逞英雄啊,谁知道你拿图的地方是寝殿啊。

    水墨也笑了,好像又回到了数月前,自己被元睿折磨的生不如死,只有元爱私下陪伴,为自己开解。当然,水墨自嘲地想,贪生怕死才是自己熬过那段时间的最大动力。“阿墨,我好久没笑了,就算你不愿意,我还是得说,遇见你真好。”元爱抬起头来,她眼中含着雾气,不知是因为开怀大笑,还是因为歉疚。

    元爱嫣然一笑,水墨用词新鲜,但她听懂了其中含义:“你也不丑啊。”“不丑和好看能一样吗?再说你能不能虚伪一点,应该对我说,姐姐你也好美啊,让我高兴一下。”水墨尖着嗓子说道。元爱再忍不住笑了出来,生怕人听到,只好埋头膝上,香肩耸动。

    水墨到现在也不明白元爱想干什么,眼瞅着其他内侍开始退出,她再磨蹭该引人怀疑了,只好站起身来。此时打头的内侍推开殿门,清风随即吹入,间隔的轻纱飞起一片,水墨快速地眨了眨眼,如同她没眼花的话,顾倾城那如雪的背上出现了几个奇怪的图案。

    天朝人遵循古法,一日只食两餐,大概上午十点一顿,下午四点一顿。一开始水墨到了晚上就被饿得睡不着觉,幸好有元爱不时藏点食物供她宵夜,她才忍了过来。后来上战场,更是居无定所,食无好食,水墨的减肥效果极佳,她的腰自从小学毕业以后,就没这么细过。

    赫兰巴雅自然识趣,起身道:“说的是,小妹你好好休息吧,方便时我再来看你。”图雅努力压下心中不安,自己的命运已不可改变,何苦让兄长难过,她微笑着说:“阿含,代我送大汗。”“是!”阿含引着赫兰巴雅出门。

    那人没有发现水墨的存在,她迅速掩好暗门,就蹲下身躲在阴影里。没多时,一个细碎脚步响起,水墨凝神看去,面熟,应是负责贵妃胭脂水粉的那个宫女。她面带惊慌,边走边回头,生怕被人发现的样子,却没注意脚底,差点被杂草绊倒。藏身的那个人一跃而出,一把将她拉到阴影中,并捂住了她的嘴巴。

    这次祭祀过程顺利,神官们也得到上天指引,风调雨顺云云,让皇帝龙心大悦,设宴为赫兰巴雅送行,一时宾主皆欢,赫兰巴雅再次指天发誓表达忠诚,并让妹妹好好伺候皇帝。闹到半夜,水墨哈欠连天时,皇帝竟然和顾倾城一起回来的。

    水墨老远就看见了这两个人身影,俱是猿背蜂腰,或挺拔,或懒散,她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几乎小跑着奔了过去,她的急切让顾边城和谢之寒同时微笑。

    “水主事?这个,王爷他们还在等!”小内侍眼看水墨还不出现,不得不乍着胆子催,谁敢让王爷和将军久候啊。“就来!”水墨皱眉答道,迅速拿起改良背心,整理着装。见水墨出来,小内侍松了口气,只是纳闷水主事在屋里折腾了那么久,怎么看起来还是有些衣衫不整,头发散乱。

    元爱苦笑道:“阿墨,还是……对不起。”一时间两人无话,水墨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力的靠回了柱子:“真见鬼!”元爱上身不动,用精致的绣鞋轻轻碰触水墨的宫靴,眼中都是歉意。水墨长长地出了口气:“反正我还没死,不然做鬼也饶不了那死老……”想起对面坐着的是死老头的女儿,水墨勉强把咒骂咽了回去。

    “呜……”号角声再起,宗庙祭祀的圜丘已隐显轮廓,和绯都一样,都是红色的外墙。离那里还有千米,除了皇帝后妃,其余人等全部下马步行,到了宗庙外面,除了皇亲贵戚,大臣们亦不得进入,全部驻扎在外围的房子里。

    “没时间多说,我要去拿图!”元爱低声道,说完要走,水墨一把拉住,“去哪儿拿?怎么拿?”“阿墨,你别多事,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元爱甩开水墨的手,毫不犹豫地走开。水墨的手张在半空中,终究没有拉住她。

    “不是布防图,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我爹告诉大汗,只有我能找到,所以他不得不让我回天朝。”元爱说。水墨一哂:“看来你爹留了一手啊。”元爱动动嘴角没说话。“那你有线索了吗?”“有,但还不确定。”“什么线……”水墨刚要追问,侍女的呼唤声响起:“阿含,你在哪里?”元爱低声道:“我先出去,你一会儿再来。”水墨点头。

    这次顾倾城主动带自己出宫,应该是顾神将的意思吧,进宫将近一月,和这位贵妃娘娘说的话还不到十句,她好像不太喜欢自己。水墨觉得也许是自己多想了,不过顾倾城的喜好无所谓,能够离开皇宫才是最重要的。想到这儿,忍不住向前望去,就算大臣亲贵簇拥在一起,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顾边城和谢之寒。

    侍女内侍们人人面带喜色,自从和妃来到宫中,又碰到娘娘受伤,有人投毒之事,皇帝已月余不曾临幸昭阳殿。在皇帝面前,人人都想露脸,水墨则恰恰相反,避之唯恐不及,可也不想回房,这里是行宫,自己只能和几个内侍同居,多一分相处就多一分露陷的可能性,她想拖到最后再回去。

    看见水墨细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顾边城开口道:“被你这一闹,她看起来好多了。”谢之寒笑容轻佻:“闹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见他装傻,顾边城也不拆穿。此时脚步声响,两人同时转头,不远处,一身戎装的禁军总管海平涛正大步向这边走来。

    谢之寒忽然用鞭稍儿撩了水墨下巴一下,嘲笑道:“怕死啊?”“怕啊!”水墨没好气地说,用力擦了擦下巴,谢之寒笑意更浓。“你也算生死边缘转过几圈的人了,居然还怕死?”“就是因为差点死了,才明白活着的可贵!”“活着有什么好?”“好处多了,可以借酒装疯啊,冷嘲热讽啊,调戏妇女啊……”

    看看托盘上的香炉,水墨也没了办法,只好快步走向寝殿。刚进院门,压力忽至,水墨动作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前进。锦袍,宫靴,踱到了自己眼前,水墨偷偷咽下口水,恭敬道:“白主事,娘娘要的梅子酒。”

    赫兰巴雅做为外国使臣,按说不能参与祭祀,但因为中毒之事,赫兰巴雅推迟了返回的行程已将近半月。今日乃黄道吉日,皇帝祭祀过后,他就准备启程了。按照规矩,使臣进出必须走南城门,皇帝仁慈,特许他跟随而来,祭祀完毕,与和妃告别之后再起行。

    “大汗!”白震苍老的声音让赫兰巴雅回过神来,他立刻翻身下马,表情严肃问道:“白主事,陛下可好,我妹妹可好?”白震微微躬身:“大汗请放心,陛下与和妃娘娘无事,请随老奴来!”“有劳!”赫兰巴雅跟随白震离去之前,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远处宫灯下,那三人身影有些模糊。

    “怎么回事,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复,不是说贵妃无恙吗?”谢之寒无聊地用手指缠绕着马鞭。顾边城只看着来人方向道:“宫内戒备森严,许是层层通传,费时甚多罢了。”“二郎,你有没有感觉到,自从皇帝……”谢之寒顿了顿,因为顾边城看了他一眼,他不屑地撇撇嘴,但还是加上了陛下两字:“陛下宣你回都城述职之后,怪事层出不穷,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捣乱。”

    苏日勒没有回答。妮蕊是塔罕在一次边境战斗中捡回来的小女孩儿,她是南人,却在赫兰长大,大汗命令她潜伏在太平关伺机而动,杀掉燕秀峰,盗取虎符。可得到的消息却是成功了一半,燕秀峰既然没死,那就是说虎符到手了。可惜两国交战,天朝人对赫兰防备太深,一时无法派人再潜入太平关查明真相,那虎符也不知现在何处。

    一滴泪水突兀落下,元爱低喃道:“阿墨……”

    这么多人将皇帝御辇团团围住,水墨想着,要是真有刺客倒是不愁找不到苦主,太明显了。叮铃声响,水墨瞥了一眼身旁的凤辇,四角挂着小巧铜铃,层层纱帐包围之下,顾倾城正凤冠霞帔肃容端坐其中,身子随着车行微微摇晃。

    元爱刚把香膏掏出,脸朝里的顾倾城就问道:“这是什么味道,不是我平日用的芙蕖。”水墨跪在地上假作擦拭地面,紧张地关注着纱帘里的状况。只听元爱镇定地说:“娘娘,这是和妃送来的香膏,陛下上次还夸说这味道别致呢,我想着您也用用这个,省得陛下总去和妃那里。”

    和元爱相认之后的交谈,非但没有解开谜团,反而愈发迷影重重。水墨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被战争逼出来的好习惯,还是让她尽可能快地将肠胃塞满。看着水墨的吃相,几个小宫女相顾窃笑。水墨注意到她们的笑容,讪讪地放缓了速度,以前这么吃自然没人笑话,王佐,康矮子等人的吃相可怕多了,恨不得把脑袋摘下来,直接往腔子里倒!

    一个小宫女轻声道:“云姐姐,你说这回娘娘会不会带我们出宫?”一个岁数大些的撇嘴道:“你才来宫中几日,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你。”出宫?水墨登时竖起耳朵。“陛下此次受伤,必须要去宗庙净身祈福,听说这次要在宗庙停留半月呢。”岁数大的那个显然消息灵通,见众人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她越发得意,正要继续显摆,一股花香袭来,她立刻变了脸色,跟着其他人起身低头恭立。

    “哗啦”几声轻响,水墨蓦然睁开双眼,却经验老道的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没一会儿,一个人影灵巧快速地从墙中走出。水墨以为自己眼花了,难道这人会穿墙术,正好此时风吹云散,借着月光水墨才看清,围墙上竟有一道小小的暗门,白天被藤蔓所挡,自己竟没发觉。

    “怎么去了这么久?”刚进宫门,一句冷喝迎头袭来,水墨暗叫倒霉。若说这昭阳殿里她最怵头的,并不是主人顾倾城,而是……水墨看了一眼顾平的臭脸,赔笑道:“回禀主事,探望和妃娘娘之时,皇后宫中亦来人探视,属下来不及离开,只能暂时躲避,所以回来迟了。”

    水墨听得浑身不自在之际,顾倾城终于宣人进去伺候皇帝更衣。水墨托盘中的酒也被白震取走,命人试毒之后给皇帝送上。皇帝啜饮着加了冰的梅子酒,任凭白震拿软布为他拭汗穿衣,只笑晏晏地看着顾倾城承袭雨露后的美态。玉燕仔细地给顾倾城披上一件纱衣。皇帝凑到她耳边笑问:“今日朕手段如何?”“陛下!”顾倾城娇羞嗔道。

    赫兰巴雅看着眼前的景象微笑,仿佛对天朝皇家威仪所震慑,眼中带着三分敬仰,七分畏惧。陪伴着他的大臣看在眼里十分满意,这草原蛮子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情景吧,他拿出天朝上邦风度,介绍着一些规矩习俗,赫兰巴雅恭恭敬敬地听着,不时地感慨赞叹,那大臣越发说的口沫横飞。

    “我们不需要信任,只需要利用!”苏日勒冷酷说道。“是啊,可惜塔罕那家伙不知藏到哪里去了,我这半条胳膊可不是白砍的,”阿济笑容嗜血:“你说,妮蕊是真的死在太平关了,还是逃走去找塔罕了呢?”

    水墨跟在顾倾城身后,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古代祭坛。两重外墙,圜丘也分上下两层,上层为天地之位,下层被围墙遮挡,看不清楚。图雅公主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忧愁,显然是又高兴出来玩,又舍不得兄长离去,她这种自我折磨,让皇帝和顾倾城都觉得很有趣。顾倾城柔声安慰,皇后还是老样子,冷漠不语。

    顾边城?谢之寒?这两个名字让水墨瞬间清醒过来,她睁开眼想要跳起身来,一脑袋就撞上了脸盆架子,哗啦一声,门外两个小内侍面面相觑,一个试探地叫了声:“主事?”“我就来,你们稍待!”屋里的水墨大声回答。

    “一言难尽,爹和大汗达成了一个协议,只说让我来找一张图,公主帮我策应掩饰,”元爱说。“图?”水墨眨眨眼:“布防图吗?”她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这个。不论古今,一个国家的军事布防图都是最高机密,如果被敌人得到,等于将自己的软肋暴露无遗。

    “水墨,这个很好吃,你帮我谢谢倾城姐姐,”图雅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顾倾城送来的精致点心。水墨恭敬道:“娘娘喜欢就好!”“嗤,”图雅轻笑一声:“你这副样子和那日在帐中痛打扎迪力的完全是两个人嘛。”

    “好有什么用,你又不能以身相许!说真的,我不明白,爱爱,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水墨玩笑过后肃容道。元爱笑得哀伤:“我只想要安宁,你信吗?”水墨挑眉不语。“你呢,你想要什么?”元爱问。水墨仰望蓝天:“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自由,回家!”

    前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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