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醒来

商霖的放在被衾外的左手一边抚摸一边道：“还好吗？”

    易扬将她抱起来放上石青金线海棠纹引枕，“他这是心中负疚，想赎罪。”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觉得自己拼命维持的镇定也快消失殆尽，一切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易扬点点头。

    他盯着她这个样子看了太久，久到他都开始犯迷糊，是不是一直以来她就是这样，娇怯堪怜、柔弱单薄。

    不过……她想起易扬刚才莫名其妙的吩咐，有点不解。给她喂了解药的侍卫？

    “对不起？”她一愣，“为什么说对不起？”

    这是默认她对他的称呼。

    “刚刚没告诉你，害得你毒发的人除了霍子娆，还有苏忌的女徒弟，阮玉。”

    “是你给我喂的解药？”

    保家卫国多年，他自以为可以负担起肩头的责任，可是到头来，却连最该保护的人都没保护好。

    商霖看着他背影，有点愣，“他这是……”

    “霖霖……”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半天才挤出这么两个字来。

    黑沉的夜色一点点褪去，易扬抱着商霖躺在那里，眼睛定定地看着不远处半开的轩窗。

    可是外面的天，还是慢慢亮了。

    “苏……忌？”

    商霖微微一笑，“还好。”其实她还是觉得肚子很痛，就好像有人用戳子在里面搅过一样，让她咬紧了牙关还咝咝地往外冒着冷气。

    闭上眼睛，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滑落，激起他低哑的笑声，“哈……”

    先是微弱的橘色光芒，然后那光芒慢慢变红，晕染开来，将大团大团的云彩也燃成温暖的颜色。红光泽被四方，就连窗户纸也被镀上了一层颜色。鎏金多枝灯上的蜡烛早就熄灭了，殿内却不再黑暗，晨光泻入，仿佛在一汪浓稠的墨汁里泼入一瓢水，黑色全部化开，而藏在下面的姹紫嫣红、满目繁华都展现在世人面前。

    还是一会儿见到御医再详细问问吧。

    他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懊悔涌上心头。

    易扬却没有看她，而是冷淡地对那侍卫道：“你来看看。”

    甚至在她性命垂危之际，出面救她的人也不是他。

    “入画。”易扬淡淡打断她，“去吩咐一声，让他们把那个给皇后喂了解药的侍卫领过来。”

    侍卫没什么反应，平静地走到榻前，直接伸手去碰她的手腕。

    他近乎茫然地开着一室明亮，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一般，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来了。

    “诺。”她低声应道，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明明就在昨天夜里，她还浅笑盈盈地坐在窗边插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桃花灼灼，而她手指莹白如玉，与那抹嫣红交映在一起，让他看得移不开眼。

    苏忌没有回答，但商霖依旧从他脸上得到了答案，一时心情有点复杂。正想再说句什么，苏忌已一把收回了手，后退两步，“陛下，皇后无碍。只需再服几帖药，便可将体内毒素清除干净。”

    易扬半躺在床榻的外沿，侧着头看着身边，久久没有说话。

    柔软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带着清冽的冷香，让他瞬间僵在那里。

    还有他此刻略为阴沉的神情，再加上有南疆九清丸的解药……

    他陷在懊恼自责嫉妒不安的情绪之中，商霖却因为他的话忽然想哭。

    他看着苏忌把她抱在怀中，喂她吃下解药，举止间竟丝毫没有迟疑。他知道苏忌一定明白，他如今之所以能在他面前这般无所顾忌，无非是他手中捏着商霖需要的解药。当他把解药交出来那一刻，他最大的底牌也就失去。

    也许，很快就会连性命也彻底失去。

    指尖摸上她的脸颊，不是预想的冰凉，而是温热的。也就在感觉到她温暖的瞬间，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凉成这样。

    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恐惧天亮。心里不断地重复着，慢一点，再慢一点。再给他们多一点的时间。

    侍卫手一僵，半晌才抬眸看向她，“皇后娘娘。”

    拍拍她的手，她柔声安慰道：“别难过啦，我这不是好了么？”

    但是看到易扬微红的眼眶和明显有些疲惫的神情，她便不忍再让他提心吊胆。

    商霖有点没懂。

    “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我的错。”

    右手慢慢握成拳头，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又闪过两个时辰以前苏忌对他说的话。

    大掌揽住她的腰肢，他低头吻上她的额头，轻声道：“霖霖。霖霖你醒醒，不要再睡了。霖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