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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启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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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刮过来,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是寻常的样子,而是极富侵略性的,一个男人将要发起狩猎时的目光。

    韩渔的家在离酒吧不远的地方。这套刚买了一年的新房是三室两厅的,面积挺大,有一百五十平方米。最关键是,这房子离医院也很近。韩渔听说了贺冲和林星河光荣负伤的事,一改平日抠门的作风,大方邀请两人前来养病暂住。但等他们真来了之后,韩老板才发现这决定何其失策,这俩“土匪”压根没拿自己当外人。

    “老贺,搞没搞清楚这是谁的地方?再挑三拣四,滚回你住的城乡结合部猪圈去。”

    窗外的暗谈天光照着画中贺冲的轮廓,周茉的手指轻轻摩挲上那一双正静静凝视她的眼睛。

    他不习惯与人推心置腹,总是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此刻虽然脸上还同以往样不动声色,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两个人走在路灯下,影子被路灯照得时长时短。

    “嗯。”

    早上寒风,贺冲在店门口蹲下,点燃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雾很大,在一片白茫茫中,辆橘红色的环卫车缓缓经过。

    他呼出一口气,突然伸出双臂,一把将周茉接人怀中。

    “记得上回我问过你的话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这么好,什么也不图?”

    没想到贺冲也还没走,他抬起手臂,在逆光中懒散地朝周茉挥了推手。

    林星河差点被逗笑了。

    两人面对面坐下,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呵欠,显然是没休息好。

    周茉自顾自地傻笑了一声,把两条胳膊都挥舞起来,像是想要通过自己夸张的动作,把这份即将满溢却尚未宜之于口的喜欢传达给贺冲。

    “正在输人”那几个字闪了闪,屏幕上蹦出了三个字:你说呢?

    贺冲笑了一声,问她:“现在能答应了吗?”

    两个人的脚步一前一后,一重一轻。他们经过了路口,来到了附近的小广场。广场临河,夜里几杆路灯孤零零地立着,风卷着树叶,吹过木头长椅。

    段永昼看了周茉一眼,朝门口使了一个眼色,表情仍是很淡。

    段永昼“嗯”了一声:“不用去医院,老毛病了。麻烦你送我去长川路上的画廊。”

    晚饭时分,贺冲和林星河两个病号坐在餐厅里,轮番嫌弃韩渔做的菜不好吃。

    周茉随着他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刚好半边身体被他虚拢在怀里。

    周茉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醒来了,她摸过手机看时间:四点半,还不到五点,天迟迟未亮,这一夜漫长得看不到尽头。

    贺冲把搭在肩上的风衣拿下来,搭在了手臂上:“你上去休息吧,我还有件事没处理完。不赶紧解决了,我睡觉都不踏实。”

    进了卧室,贺冲把门虚掩上。

    贺冲沉默了。

    段永昼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床边的柜子。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对面两人站着,一人坐着。坐着的这人一身皮衣皮裤,染了一头绿毛,皮肤蜡黄,尖嘴猴胞。他弓着背,双臂撑在大腿上,手里提了柄匕首,刀尖向下。听见有人进来,他转头望了望,突然抬脚,一脚踹上了林星河的腿。

    周茉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赶紧平静下来。

    “我也得找个地方睡一觉。”

    贺冲笑着说:“跟你相亲的那个?”

    林星河把卡接过来,看也没看,一把揣进口袋里,过了半晌,咬牙说了句:“冲哥,那辆摩托车,你拿去吧。”

    “我要考虑考虑。”

    贺冲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考虑,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开口。”

    周茉听清楚了贺冲说的话。

    贺冲问周茉:“休息好了?”

    贺冲笑着说:“现在你身份不同了,待遇当然也不一样了。”

    韩渔最最后检查了一遍仪表,从浴室出来,打开了门:“来就来,还带什么慰问……”他瞅见叶黄茵身后的人,话音一顿。

    林星河张张口,没发出声,低头往卧室走去。

    几乎都能想象,他这时候脸上肯定挂着那一贯不正经的笑容。

    贺冲侧头去看,笑着问:“不在里面坐着,跟我出来干什么?”

    “要多少?”

    他摸了一下口袋,问周茉:“我能抽支烟吗?”

    室内开了暖气,温度适宜,贺冲上身只穿着一件短袖,绑了绷带的胳膊格外显眼。

    韩渔快被气死了:“爱吃吃,不吃拉倒!”

    贺冲把烟叼在嘴里,掏了掏口袋里的皮夹,摸出来一张银行卡:“能刷卡吗?”

    贺冲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看着那车驶远,尾灯在黑夜之中闪了闪,拐了个弯,彻底消失于夜色之中。

    韩渔幸灾乐祸:“说说呗,遇到什么困难了?买不起房?还是凑不齐聘礼?”

    林星河因感念贺冲在上回紧急之时出手相助,比平时更加卖力,周六忙了一上午连一口水都没有喝。

    “车场的事?要帮忙吗?”

    “要不走走?”贺冲手臂一松,低头看去。周茉却将脑袋一偏,往他怀里躲。

    外面天已经黑了,周茉和叶茵茵晚上还有选修课,不能待太久。叶茵在外面喊了一声,周茉应了下,临走前又想起了一件正事,支支吾吾地说:“我周六要陪我爸妈跟一家人吃饭。”

    她在窗前站立片刻,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速写本正搁在桌上。她走过去,把速写本拿了过来,在飘囱上坐下。

    她驾照拿到手后车开得不多,因此开得很谨慎也很慢,到画廊已是二十多分钟之后了。

    “没有啊,怕给你弄乱了,我从来没动过——怎么了?”

    叶茵茵把周茉往前一推,冲里面喊:“贺冲,我把你家属带过来啦!”

    他脸上带着笑,有点儿吊儿郎当,说的话却一字句结结实实地砸进了她的心里。

    她有一种错觉,仿佛见到了那晚携风雨而来的贺冲。

    贺冲就这样看着她,逼迫着她看着他。

    林星河住在老城区,市中心迁移后,那一片陈旧破败,发展速度缓曼,因房租低廉,三教九流皆会聚于此。

    周茉笑了。

    林星河斜了他一眼:“冲哥,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受点苦?”

    她张了一下嘴,没有发出声音。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似乎要摆脱胸腔的束縛,从里面蹦出来,在夜空里炸成一朵喜悦的烟花。

    贺冲笑着说:“这事儿有什么正规可言?别说我了,我一直没问你,你自己有什么打算?读研还是工作?”

    但林星河仍坚持,贺冲就由他了。

    “我……”

    突然,车速慢了下来。

    心潮一阵翻涌,她立即回复道:好。去哪儿吃?

    “放心去吧,除了我,你还得有自己的生活。现在是文明社会,要是自己不乐意,别人还能按着头让两个人谈恋爱吗?多认识点人,多交点朋友对你没坏处。段永昼这人我打听过……”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往旁边让了让,把门打开了。

    周茉愣住了。

    吃过早饭,贺冲将周茉送回到小区门口。

    “绿毛”愣了一下。

    “直接工作吧。”

    贺冲换了智能手机之后,发现智能手机耗电极快。原来的那台手机轻巧,带着也方便,也就没被他淘汰,和智能手机一起带在身上,一部用来跟周茉聊天,一部专用来打电话。然而这时候,他才发现旧手机的铃声有多煞风景。

    刚从浴室出来,她看见搁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一闪。

    “什么事?”

    “小姑娘,我对你图谋已久了。我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贺冲这样坦荡,周茉反倒无话可说了。”

    贺冲搁下筷子,大方地走过来领走了他的“家属”:“韩老板,跟你重新介绍一下,这是周茉,以后就是我家的小姑娘了。”

    周茉瞪他,气势挺足,说话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清:“我又没答应你。”

    “没,他们还没起床。”周茉瞅了他一眼,“茵茵说,我俩跟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

    周茉瞟了眼他的手臂:“这叫有分寸吗?”

    段永昼半晌没说话。

    到了一楼,她把手机屏幕摁亮,在大门口定住脚步,换了鞋,听了听楼上的动静,而后按住门把手,一点一点地拧了半圈。

    周茉背上书包,对贺冲道:“那我走了,明天再过来看你。”

    二十多岁的大男孩儿有点儿惊魂未定,折腾了一晚上,反应迟钝,过了半响,方说:“冲哥,我送你下去。”

    他愣了一下,赶紧跑过去,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贺冲发来的微信:醒了给我回个消息。跟你一起吃个早饭,我有话对你说。

    贺冲右手搭在膝盖上,弹了弹烟灰,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片刻,周茉挨着他蹲了下来。

    上车后,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也没开车载广播,寂静之中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可能是段永昼的气质使然,这样的沉默并不显得尴尬。

    “段先生?”

    到了跟前,周茉停了下来,喘了口气,刚要说话,看见了贺冲右手臂上缠着的绷带。她愣住了,忙问贺冲:“怎么了?”

    巷子尽头,一栋住宅大楼人口处停了三四辆摩托车,贺冲心里一凛,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上了楼。

    形势陡变,外面看门的两人也冲了进来,五对二,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贺冲笑着说:“怎么,你这是邀请我去全程监视?不妥吧?我觉得我这人多少还有点儿魅力,不至于吃顿饭的工夫,就让你被人给拐跑了。”

    “你还真在愁这个?哎,放心,你这大美女……”韩渔瞅着贺冲的神色,“跟以前那个姓秦的,还是挺不一样的。”

    韩渔惊呆了:“你俩挺迅速啊。”

    周茉停了车,绕到副驾驶座一侧,把段永昼搀了下来。段永昼站定,步展缓慢地朝着门口走去。周茉有点儿不放心,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没什么谢不谢的,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比我表弟还小,我还能眼睁睁看你走入绝路不成?以后遇到困难了早点儿开口,非得让哥英雄救‘美’,为你受点儿伤挂点儿彩?”

    周茉没多问,下了车,跟段永昼换了位置。

    来不及多做打扮,周茉脱下身上的睡衣,套上内衣,从衣柜里翻出一件T恤穿上,又套了件白色的宽松毛衣,穿上牛仔裤,拿上了手机。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打开了卧室门。

    周茉低声道:“那你还有什么好问我的。”

    “日落西山红霞飞……”

    韩渔轻哼一声,打开了楼下的大门:“老贺祸害遗千年,有什么好慰同的。”韩渔昨明晚跟叶茵茵迈出了阶段性的一步,现在彼此尚未适应新身份,处于尴尬得磨合阶段,以前叶茵茵也来过他这儿取东西,但这次作为女朋友,意义不一样。韩老板一贯有些偶像包袱,立刻溜进浴室整理发型去了。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

    贺冲一顿,笑了笑,掏出烟盒,给“绿毛”递了支烟。“绿毛”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贺冲付了钱,提着外卖进来了:“怎么了?少东西了?”

    周茉愣了一下,有点儿磕磕巴巴:“挺、挺好啊,讲义气,守信用,慷慨大方……”

    他穿着短袖,身上却热腾腾的,衣领上有股肥皂水的清香,那低沉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紧跟韩老板的步伐呗。”

    周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细微的“咔”的一声后,门开了,夜色之中,风混杂着湿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种清新的腥味。

    贺冲看着她。

    那响铃还在继续,微妙而暧昧的气氛却已荡然无存,贺冲收回了手,轻咳一声,背过身去掏手机,“喂……”

    贺冲扫了一眼,收回目光,看向林星河对面。

    林星河在高二以前家境富裕,后来父亲染上了赌瘾,家产一夕荡尽,公司破产,欠下了一屁股债。林星河的父亲走投无路选择自杀,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林星河。林星河妈妈一直患有慢性疾病,去年病情加重,在医院做了大手术,此后一直需要服用品费的进口的。一个月光吃药就得花去四五千。除去重病的母亲,林星河还有更大的麻烦——父亲死后,讨债的人自然转移了目标,时常过来骚扰他们母子。

    韩渔拿起吸尘器作势要把这辆吃白食的扫地出门,这时,门铃对讲机响来。

    “我来开吧,我送你去医院。”

    凌晨四点,病房里寂静无声。林星河妈接受治疗后,脱离了危险,沉睡过去。贺冲看了看时间,捞起自己搭在椅子上的灰扑扑的风衣,轻声对林星河说:“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哦。”

    “来了!”

    贺冲赶紧走过去,把他手里的铅笔一抽:“走走走,先去吃饭。”

    “是吗?”贺冲向前一步,猛地伸出手臂,往河岸护栏上一撑。

    在韩渔家蹭吃蹭喝待了几天后,贺冲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想起自己还接了孙祁的单子,便回雁南镇忙碌起来。

    整栋别墅静悄悄的,她在门口站立片刻,等适应了黑暗后,手掌摸看墙壁,踮着脚,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梯。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渐明的天光,从河的那一岸向这一岸缓慢地没染了过来。

    “段永昼是谁?”

    椅子晃了晃,差点儿往后翻倒,林星河声音沙哑:“冲哥……”

    贺冲往门缝里瞄了一眼:“林星河在里面?”

    周茉敲下五个字:谁说我不敢?

    贺冲和韩渔你一言我一语,跟说相声的捧哏逗哏一样,周茉脸皮薄,被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她连耳朵都在微微发烫,低声说:“我再考虑一下。”

    林星河喘着粗气,一身血污,目光仍然坚定:“问多少遍我都这个回答,不给。”

    贺冲懒得理他。

    贺冲轻笑声,又把手臂合拢了。

    片刻,贺冲回复:你还没睡?

    “周茉。”唐书兰的目光忽然扫了过来,“走路脚步放轻点儿,这么冒冒失失的,是谁教你的?”

    片刻之后,消失的声音又回来了,车辆疾驰的声音,河水流动的声音,节奏素乱的呼……风声再起,这些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静止的一切,又开始运转了。

    屋里,林星河垂头闭眼,坐在椅子上,双手被反绑在椅后。他这人脾气硬,显然没少吃苦头。他嘴角豁了道口子,血已经凝固了,脸让人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周茉抬头,对上了贺冲的目光。贺冲低沉地一笑:“你真不知道?”

    父母乐意看她一连七八个小时都待在画室里,久而久之,画画的时候,就是她逃离的时候。只有在画中,她的意志才不会被扭曲,她能在所有显而易见的笔锋下,藏进自己曲折绵长的心事,而不用担心被发现。

    “要没分寸,你现在就得去医院探望我了。”他把烟把灭,看了她一眼,“陪我走走吧。”

    周茉辗转反侧,再难成眠,爬起来去上了个厕所。

    周茉闭上眼,手捏成拳头,紧紧抵在胸口处:“我……”

    所谓心动,如盛夏雷雨,惊心动魄且来势汹汹。

    贺冲笑着说:“快去吧,别迟到了。”

    韩渔嘿嘿直笑:“我有什么可操心的?我跟茵茵两情相悦门当对。”

    风声又远了,资冲的宽阔向背似一堵城墙,把风究完全全地挡在了外面。

    贺冲:那要不下来?陪哥待会儿,说两句话。

    林星河低下头,阴影投在他脸上,表情一时间晦暗不明:“那是我十五岁时,我爸买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其实没想原谅他,那车我好几次想卖,但不知道为什么……”

    周茉瞪他:“你记得还非要我说?”

    周茉与段永昼许久未见,上一次碰面还是在学校院办的时候。段永昼似乎身体不好,这次见面比上一次看上去更为清瘦,一张脸毫无血色。

    周茉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轻声问:“要一直瞒着他们吗?”

    “当然得分人分事,我又不是冤大头。”

    “绿毛”扫了他一眼:“你帮忙给?”

    天空中有一颗星星格外亮,那是金量,又称启明星。

    她几乎是撞上了他的胸膛,一时心跳如海浪翻腾。

    “有好处吗?”

    周茉小心翼翼地扶着门,一寸一寸慢慢地将它关上。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把我推开。”一个声音自周茉的头顶传来,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痞气,“但我知道你不会。”

    和贺冲在桥上分别之后,周茉乘出租车抵达别墅小区门口。她在自家门口停下,拿手机给贺冲发了条消息,而后掏出钥匙开门。试了几次,都没能插|进去,定睛一看,她才发现自己手里捏着的分明是楼上卧室的钥匙。她神思不定,睁眼闭眼都是方才在桥上的那一幕。

    资冲去外面办完事回来,发现林星河还是跟上午一样,趴在那张驻分兮的工作台上写写画画,连姿势都没变。

    “问你呢,干什么的!”

    这时候,叶茵茵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茉茉,该去上课了!”

    “我那地方可比你这儿宽做多了。”

    贺冲笑了:“我不是警察,警察能在这儿跟你废话?光非法拘禁一条就直接把你们扣了。”

    手机一扔,人往后躺,周茉仰头看着天花板,用手掌按着胸口——那里恍若正有颗种子在破土而出,喧腾跃动,鼓噪不安。

    “段永昼和他爸妈。”

    “拿着吧,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周茉看了看韩渔,觉得好歹是在别人家,这样不妥当。

    贺冲拍了拍他的肩膀:“车先放我那儿,等你毕业工作了,再把它换回去。”

    贺冲神情平淡。

    “绿毛”沉吟片刻,招了招手,示意手下的人给林星河松绑。

    可她只要想到他就能生出一腔孤勇,如果这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

    “耽误你时间了。”

    周茉笑得狡黠:“我知道了,是不是上回撞见我跟他相亲以后?”

    贺冲忽然就想起了那个雨夜,在顾家大宅,她也是这样蹲在地上,手捏着石子写写画画,跟一只生气的小兔子一样,语气不善。然而不过半年时间,她就彻底走人了他的生活,成为他患得患失的执念。

    贺冲笑着,朝着周茉伸出手:“来。”

    “还行——早上回家被你爸妈逮住了吗?”

    贺冲低头看她,笑着问:“担心我?”

    贺冲笑了:“孺子可教。”

    林星河摇了摇头,抿着唇,埋头又数了一遍。图纸确确实实少一张,少了一张关于发动机系统的。

    林星河打算把工作台收拾收拾,他数点完图纸一愣,忙转头喊道:“冲哥,工作台上的图纸你动过吗?”

    贺冲走得很快,可能他自己都没觉察到。周茉落后他半步,跟得略有一些吃力。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口让他慢一些。

    天色越来越亮,白蒙蒙的晨雾之中,对面街上出现了环卫工人扫地的身影。

    周茉点点头。

    段永昼没再说话,车行在夜里,无声无息。

    “谢谢。”

    门锁上后,周茉抬头看天,启明星还亮着,像一种指引。她的脏剧烈地跳着,宛如帆鼓满了风,蓄势待发,只等踏上那一条未知的航线。

    贺冲看了她一眼,笑着问:“这么不好意思?我又不会变。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以前我怎么欺负你,现在就怎么继续欺负你。”

    “我认真地想过……”她的声音发颤,听起来还带点儿哭腔,“我、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喜欢。

    周茉脚步一停。

    “你没事了?”

    周茉这次没再一口回绝。

    这是她唯一的乐士。而她不清楚,当这件事变为自己的职业之后,她是否能继续对自己的画笔保持忠诚。

    等红绿灯的时候,段永昼突然问周茉:“上回我跟你说的事,还能再考虑考虑吗?”

    贺冲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进去吧,再睡会儿,睡醒了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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