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陈麓川低下头，摩挲着她的手指，手伸进裤袋，掏出一只小小的盒子。

    林阅想要点一下头，却提不起一丝力气，便就这样阖上了眼。

    深海一样的眼，这会儿起雾似的湿润，他面容坚毅俊朗，她看见他眸中映着自己的身影。

    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一点就着，不多时，两人身上的衣服便被对方剥得一干二净。然而林阅仍然有所顾忌，手绕到他背后，轻轻碰了碰，“你的伤……”

    林阅摇头，“酒喝多了难受。”

    帐篷不算宽敞，林阅一躺下，便与陈麓川紧紧挨着。她翻了个身，一抬眼，恰好撞进他视线里。林阅被他这灼|热而坦荡的目光盯得呼吸一滞，心里霎时擂鼓般得狂跳，却也没犹豫，迎着视线，凑了上去。

    她站了起来，屏息凝神。

    陈麓川掀开帐篷，往上面挂了个灯，又拿驱蚊水喷了几下，这才让林阅爬进去。

    陈麓川指了指某处，“那是电视台，看得见吗？”

    陈麓川跪在地上，伸手将她抱起来，“起床，太阳要出来了。”

    啤酒已经不冰了，咽下去时，只觉得喉咙发苦。心里像是压了块巨石，让他难以呼吸。他想，自己何德何能。

    夜色沉沉，城市的灯火也跟着黯淡了几分。

    陈麓川坐在里面给手机定闹钟，不一会儿，帐篷又被掀开，他刚一抬眼，怀里就被塞进一个东西。他拿起看了看，一个精致的礼品纸袋。

    她说，喜欢看张爱玲的书，因为情爱终究无望，一切欢喜转瞬即逝，一切恩爱都是虚妄。

    两人心跳交叠，一声又一声。

    他止不住长舒一口气，用发抖的手执起她的手指，将戒指套了上去。

    耳畔只有呼吸声，合在一起，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陈麓川笑了笑，心里颇觉酸涩，喉咙里竟似一梗。

    林阅沉默片刻，“不后悔。能有喜欢的人，是一件幸运的事。我更幸运，喜欢的人从来没变过。”

    不一会儿，林阅穿好衣服出来。拿湿纸巾擦了擦脸，又喝水漱了漱口，到石头上坐下。

    天色一寸一寸发亮，远处城市的剪影被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暖红之中。

    陈麓川将她手攥住，“撑一会儿，看完了就回去补觉。”

    “这么多年时间，全耗在我一个人身上。”

    帐篷顶上挂着一盏小灯，幽淡的奶白色灯光。林阅觉得羞耻，抬手打算关上。陈麓川却将她手臂一捉，沉声说：“别关。”

    陈麓川声音低沉，一句一句似是砸进她的心里，“我这人缺点不少，过去庸碌荒唐，懦弱退缩，远远配不上你的喜欢。但今后，我会用上一辈子的时间，让你不后悔你的选择……”他抬眼，深深看她，“林阅，嫁给我。”

    然而不过看了两页，他便如坐针毡。伸手阖上笔记本，晃去车上拿了几罐啤酒过来，喝了一会儿，方才再次翻开。

    情潮如海，他与她好似孤舟，纵浪其中。

    林阅抬眼，一下对上陈麓川的目光。

    陈麓川收拾好以后，拿了两瓶水走到林阅身旁，拧开一瓶递到她手中，“带了啤酒过来，还喝不喝？”

    陈麓川紧紧攥住她的手，低头深深吻下去。

    “我慢点。”

    外面似有风声，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终于，他看见林阅点了点头，顿了顿，又点了点头。

    他看得很慢，几乎是逐字逐句，只觉这本子在他手里越发沉重，像是十多年岁月的重量。

    东方的天色仍然沉沉，像一匹深蓝的缎子。

    林阅被这难以言喻的胜美震惊得热泪盈眶，而就在这时，她手掌忽被人紧紧一握。还未低头去看，便听见陈麓川几分喑哑地唤她。

    陈麓川虽然好奇，还是尊重她的意思，将袋子往枕头下一塞，说：“睡吧，我定了闹钟。”

    片刻，他清咳一声，正要开口，忽见前方那深蓝的缎子被一缕浅橙色裁开一线。

    结束之时，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湿漉漉地靠在一起平顺呼吸。林阅完全脱力，这会儿连根手指头都举不起来。

    她曾在不同时期写过不同风格的情书，每每鼓起勇气，又自我否决。

    林阅抬头看了看他，“后悔什么？”

    纯净水还是冰的，喝下去十分舒爽，身心都似从笼子里放出来一般松快。

    夜色之中，高塔发着光，仿佛睥睨整个昏昏欲睡的城市。

    她眼前热气腾腾，早失去了思考能力，顺从地抬眼，目光撞进他深黯的眸中。

    陈麓川坐起身，轻轻吻她，低声说：“没事，让我看看，我想看着你……”他嗓音低沉，烈酒似的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