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进退两难

派却透着一副唯我独尊的狠戾和霸道。和她在一起，总是让人有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她不仅难侍候，嘴还不饶人，要是惹了她，几句难听话就足以让你这辈子都矮人一头。

    宫卿心里怦然乱跳，他会怎么说？

    宫卿忙安慰她：“母亲别急，薛佳的话不可全信，为今之计是去探明独孤后的态度，我们再想办法。”帝后春秋鼎盛，太子的婚事说到底还是独孤后和宣文帝做主，探明独孤后的真实心意是眼前当务之急。

    宫卿一听到岳磊的名字，脸上一红。

    宫夫人喜滋滋地告辞，隔日太妃命人把宫卿接入宫中。

    薛佳这才笑了：“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怪不得不请我。我家二哥如今已名花有主了。”

    向太妃见到她，吃了一惊：“青舒，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不管如何，我们不能得罪未来的皇帝。”

    宫廷仪仗浩浩荡荡离去。

    这回她一定要挑个满意的女婿。既要家世清白，又要学富五车，还要相貌俊美。这样的男子，也并不好找。宫夫人没事就出去串门，像个情报员一般的四处侦查打探。

    而此时，宫卿和太子的暧昧被传得沸沸扬扬，京城的贵妇们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讨论的的话题便是太子和京城第一美人之间扑朔迷离的感情。

    身为宣文帝唯一的儿子，皇位将毫无悬念地落在慕沉泓的身上，那时，女儿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光明的前途了，光明的甚至都没有悬念。其实一开始他就抱着这样的心思，奈何宫夫人在家中说一不二，他也不敢硬争。

    从宫府出来，半晌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向婉玉明明说过，宫卿愿意嫁他，让他来提亲，一切从简，怎么宫锦澜却是这个态度？

    “我表妹自然愿意，只是不知沈大人敢不敢呢，公主她。”向婉玉话说一半，幽幽叹了口气。

    宫卿略带羞色，低头不语。对岳磊，她很有好感，元宵节那晚，他带人来解救她的画面，一直深刻于她的脑海之中。想到那一夜，她忽然想起了哪一张辟邪面具。他现在在哪儿？为何一直不肯来找她呢，明明说过要要一段风流佳话的人，只是调侃她而已么？她心里还有着那个人的影子，可是时隔这么久，他并未拿着那枚珍珠来找她酬谢，想必已经早已忘了她。除了怅然，除了放在记忆里怀念，她又能如何呢？

    韩氏笑道：“这有何难，如今我和赵国夫人是亲家，去问个口信还不是小事一桩，二妹且在府中等着，我立刻就去打听。”

    “并非老夫不欣赏沈大人，只是，老夫若是答应了，便是毁了沈大人的前程，请沈大人三思。”

    眼看九公主的皇辇渐行渐远，吏部尚书的夫人刘氏凑到宫夫人身边，好心好意地道了声喜。她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的，又没什么心计，只当宫夫人一脸僵硬是惊喜过了度。

    江氏默然看着女儿，心里涌上一抹歉意和愧疚。她拍了拍慕灵庄的手，柔声道：“阿九的事，你就忘了吧。”

    向太妃知道自家侄女是个不上进的，说出来必定她不同意，便把这念头放在心里，安慰道：“再过半月便是端午节，届时宫中家宴上我向皇上提，你放心。”

    宫卿听完这些，出乎意料的淡定，她笑了笑：“多谢妹妹告诉我这些消息。我知道了。”

    于是，阿九猛一回头，瞬间，一股浓烈的杀意从宫夫人身上碾过，径直杀到了宫卿的面前。

    韩氏很快从定远侯府回来，脸色却不大好看。

    “姐姐听了别难过。”薛佳柔声道：“表哥说，他喜欢乔万方。”

    薛佳一见宫卿便撅着嘴嗔道：“姐姐生日怎么也不告诉妹妹一声，请了许姐姐她们，偏不请我，妹妹心里难过死了。”

    向婉玉却心里窃喜。终于有了机会报复阿九了。

    于是，宫锦澜满心欢喜，宫夫人纠结苦闷，而宫卿则在心里咬牙切齿，打算和那人秋后算账。

    宫卿怦然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

    她一边急得转圈一边喃喃自语：

    “不是我犹豫不决，普天之下，谁能和皇家争？何况独孤后还一直防着你大哥，我更是要谨慎行事。”

    “姐姐，我今日来，一是来给姐姐补一份生日礼物，二来也是心里有个疑惑，想来告诉姐姐。”

    “还可以让他抱着你水上漂草上飞。”

    “妾身是宫卿的表姐向婉玉。”

    宫尚书惜字如金地说了四个字：“静观其变”，差点没把宫夫人气翻。

    “早知道，还不如将你嫁给岳磊了。那孩子武功高清，又救过你。”

    宫卿被这几句话弄得心情骤然紧张起来，这里面包含了极其重要的一个讯息，便是独孤后根本没有打算让她进宫。

    宫卿微微一笑：“妹妹有所不知，母亲请人来看牡丹，其实是想，”说到这儿，她附耳到薛佳耳边，索性将母亲的用意直言相告，顺便也是提示她，我一向对攀高枝毫无兴趣，那怕是世上最大的一根高枝。你以后也别算计我了，你心心念念的东西，我压根就不在意，也没想和你抢。

    沈醉石脸上一热，低声道：“沈某定不辜负小姐。”

    宫夫人急得饭都吃不下，急忙找夫君商量对策。

    宫夫人有了女儿的这个如意妙计，一点也不急了。

    “宫卿如今的处境，沈大人想必也略知一二。九公主不知何意，当着众人的面，送了两份礼物给宫小姐，造成了众人的误会。皆以为太子要纳宫小姐为太子妃。其实并非如此。皇后根本没有此意。”

    沈醉石诚诚恳恳地说道：“宫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晚辈一定会竭尽全力地照顾她，让她一生无忧。”

    “宫卿无意进宫，但因为阿九送了太子的礼物，众人都误会表妹和太子的关系，如今，怕是再也无法议亲了。”说到这儿，向婉玉幽幽道：“说起来，我表妹所受的委屈，都是因为沈大人。”

    仅此而已？薛佳心里隐隐有些失望。

    宫卿生日那天，向婉玉也在场，当时她也以为宫卿嫁给太子已是板上钉钉，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她也觉得十分蹊跷，于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送礼物或许不是慕沉泓的本意，或许是阿九打着他的幌子，存心要在众人面前造成一种假象，让宫卿无法议亲嫁不出去。对于嫉妒心极重的阿九来说，极有可能是报复宫卿那日在上巳节私会沈醉石。

    “妹妹请讲。”

    原本她也以为阿九送来礼物，就意味着自己嫁给慕沉泓已经是难以更改的事实，虽然她心里不大情愿，但至少还有人可嫁。但今天薛佳一透露独孤后的意思，顿时处境便变得更加糟糕可怕，嫁人之路将更加坎坷艰辛。除非那人根本不介意她与太子的流言，更不怕被人议论非议。对于面子重于性命的京城权贵子弟来说，大约是一万也挑不出一个这样的男子来。

    “都怪你爹，那日请沈醉石过来吃饭，直接提亲多好，他非要搞的那么委婉。”

    “将来，你可以让他抱着你坐到屋顶上看月亮看星星。”

    沈醉石万万没有想到，今日来提亲，居然是这个结果。

    宫锦澜一听沈醉石登门拜访，顿时心里一抽。

    他的本意是想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今日是宫卿的生日，那知“买礼物”三个字简直就如同一根钢针插|进了阿九的胸膛，反而弄巧成拙。

    原本她急着想给宫卿定亲，是怕她明年被选入东宫，既然独孤后无意，那最好不过。

    宫夫人喜滋滋道：“原本我就很喜欢他，不过当时想着他是个武官，怕将来有战事调兵会调到他的头上，可是如今我们也不能太苛求了，夫君说是不是？”

    江氏道：“我原本在琼林宴上就打算跟宫夫人提的，谁知道那一夜她带着女儿提前退场，没有机会说。接着宫卿便被选入宫中陪公主过花朝节，谁都知道那是个幌子，是皇后想要在其中挑选太子妃，我如何敢贸然去提？万一她是皇后看上的人，我岂不是自寻没趣还得罪皇后。等她出了宫，我私下去问了安夫人，才知道皇后无意与她，我这才想着今天来挑明此事。谁知道，太子突然横插一杠。”

    “还可以，”

    “我怎么会忘呢，她害我受了十年的苦。”慕灵庄嫣然一笑，却笑得让江王妃心里一紧，忙道：“你可千万别惹阿九。”

    “很好啊。对了夫君，你觉得岳磊如何？”

    当着一众人等，阿九只能压住了心头的怒涛，神色不善地登上皇辇。

    “当然不小，夫君你不知道心胸多宽广，如大海一般。”

    果然不出所料，翌日京城便有了传言，宫尚书的女儿已经是太子妃的内定人选。更有甚者，说是聘礼已经下了。

    慕灵庄道：“大哥知道不知道多失望。母亲犹犹豫豫，这下可好，一个品貌俱佳的女子，就这样失之交臂了。”

    慕灵庄噗的一笑：“母亲你真是怕事。若是我，便只管提亲，反正皇后无意让她嫁入东宫，太子有意又如何娶到家中便是我的嫂子了，他还能抢人不成？”

    韩氏看了看宫夫人，先安慰了一句：“二妹听了别急。”

    宫锦澜看着他，心里百味杂陈。年轻人啊，你还是不知道人心险恶，世道炎凉啊。我若是答应了，不光毁掉的是你的前程，还有我的前程，乃至安国公府都会被牵连。

    宫夫人一听这个消息如被雷击。她简直不知道，这个消息是该高兴还是该抓狂。

    “不行！”江氏断然道：“太子的婚事虽然不能自己做主，但从今日之事看来，他必定是对宫卿有意，所以故意让阿九来送礼，暗示宫夫人不要轻易将女儿许人。”

    总之，大家会抱着“宁可找个丑婆娘，也不娶个惹事精”的态度，就算是京城第一美人也会敬谢不敏。

    刘夫人笑嘻嘻道：“宫夫人您就等着听喜吧。”

    “沈大人，此事老夫不能答应。”

    沈醉石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当即道：“晚辈绝无攀龙附凤的意思。众人艳羡的东西，在沈某眼中不名一文。”

    宫夫人万分感谢，便和宫卿等着韩氏的消息。

    宫夫人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细说了一遍，长这么大，她还真是从没操过这么多的心。原本想着养了个美若天仙的女儿，定要挑尽天下才俊才肯下嫁，所以这些年来上门求亲的人，她是千挑万选，不肯轻易答应，怎么都没想到到了今日女儿居然有嫁不出去的可能。可这事的罪魁祸首是东宫太子，便是有再大的委屈怨恨，都只能打掉牙自己吞。

    况且将来太子登基，万一心血来潮想要和宫小姐重续前缘，到时候一顶绿帽子搁在头上，将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宫夫人逻辑清晰地将各个有利条件梳理了一遍，听到最后一条的时候，身为一枚文官的宫尚书心里闪过一丝阴影。

    诸位夫人小姐都是人精儿一般，见宫夫人母女如此神色，只当是惊喜过度还没回过神，便纷纷告辞。

    沈醉石听到这里不由一怔。向婉玉的话，显然和大家私下里谈论的不同。

    宫夫人一听喜极而笑：“多谢姑母。”

    宫卿想了想，突然露出一抹明媚释然的笑容。“母亲，我有一个办法。”

    宫卿又道：“母亲，此事先保密，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连我爹也先瞒着。”总之，决不能走漏风声，再生事端。

    想到这儿，向婉玉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兴奋不已。这倒是促成沈醉石和宫卿的一次绝佳机会。

    宫锦澜呐呐道：“夫人你见过大海么？”

    “太子送你的扳指，拿我瞧瞧。”向太妃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沈大人你真的是初出茅庐不懂官场险恶，更不懂人情世故啊，你这么做，简直就是来拉仇恨，不光给自己拉，还给老夫我拉。给我吃十个熊心豹子胆老夫我也不敢收你作女婿啊。

    他赶紧把沈醉石迎进正厅，吩咐下人上茶。

    宫夫人笑嘻嘻地问：“你喜欢不喜欢他？”

    宫夫人一直躲在后面偷听，见沈醉石告辞离去，才从后面走了出来，万分遗憾地叹道：“唉，好端端的一桩好姻缘，却眼睁睁看着错失。人生啊，总是充满了遗憾。”

    她很遗憾的说道：“其实若不是阿九不喜欢姐姐，姐姐嫁给表哥多好。”

    宫锦澜摸了摸美髯，嗯了一声，道：“夫人辛苦了，夫人觉得为夫的心眼小么？”

    还没等宫卿说话，她又道：“反正我好喜欢。你没看到，他飞檐走壁的姿势多帅气多潇洒，惊鸿照影一般。传说中的轻功，原本真的有啊，简直帅呆了，迷死人了。”

    沈醉石又是一怔，但转瞬之间，心里便涌上了一阵难言的欣喜。

    “多谢向小姐提点，沈某这就去准备。”沈醉石欣喜不已，数日来的郁结瞬间烟消云散，只觉得春风送暖，整个人都快要飘飘欲仙。

    宫卿也绝没想到慕沉泓会来这么一招，他大约是怕自己雷厉风行地就嫁了人，所以使出一招杀手锏，如此一来，就断了她的后路。

    “沈大人。”

    宫夫人已经急得失了方寸，“我们怎么去探明，总不能直接去问她？”

    提到薛二，让宫卿啼笑皆非：“母亲，你这是什么话，说的我好似嫁不出去似的。”

    宫夫人一听更急了，“到底如何？”

    “不过，我听说那日公主也来了，还送来了表哥的礼物，是么？”

    “那我就放心了，这些话，表妹不好意思说，只能让我转达。沈大人若是有意，便请择个吉日，立刻上门求亲，最好是悄然进行，别让外人知道。我姑母是个不拘小节的，表妹更是不贪虚荣。沈大人一切从简就好。等木已成舟，便是阿九也不能奈何沈大人。”

    沈醉石一回头，发现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带着两个侍女从西门出来。看身形，很像是宫卿，他心里蓦然一跳，一种难以遏制的欣喜涌动起来。

    江王妃最后一个告辞，带着慕灵庄登上马车，她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宫卿没想到自己的婚事竟然会陷入如此一个艰难而尴尬的局面，进不得退不得。

    “你说什么？”

    沈醉石因为有了向婉玉的那一番话垫底，以为今日来提亲一定会马到成功，所以就不像上一次那般拘谨羞涩，直接就对着宫锦澜郑重地鞠躬行礼，说明来意。

    宫锦澜怔了一下，“不是太子么？”

    这段时间他在朝中一直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不单独接触。可是人既然已经来了，那能避而不见，这是未来的驸马爷，得罪不起。

    她就仔细地挑个好儿郎，提交给名单给向太妃，让皇上下旨。想到这儿，宫夫人不由得满心骄傲，自己的女儿就是聪明过人。就算阿九你和独孤后沆瀣一气，可还有我们圣明的皇帝陛下，那才是天字第一号的大人物，一言九鼎，至高无上。

    “母亲一直这样教导我们这么做。每次被阿九欺负你都让我忍气吞声，可是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是软柿子，可以任意捏，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宫锦澜这才知道，原来内里另有乾坤，一颗准备做国丈的心当即摔得七零八碎。

    不是宫卿，沈醉石略有点失望，拱手还礼：“向小姐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