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无罪与无辜

    唐世语朝身侧歪了歪头：“小染的性格跟我一点都不像，这么安静听话还容易脸红——难道是像了你吗？”

    “所以唐染不是什么私生女，而是唐世语出国前生下的女儿？天哪……”

    “……”

    “那可太久了，”唐世语施施然将墨镜扣回脸上，声音清凉，“母亲。”

    唐家丑闻尽出，骆家和附属势力从唐家所有企业全面撤资，抛售股份。

    “……”

    眼见气氛难得和谐，唐世语的手机突然又震动起来。

    “我记得我说过，”唐世语语气慵懒地打断，“不希望唐家的任何人再联系我了。”

    “那你为什么连我都不肯见了呢？”

    “唐家没放，”助理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蓝景谦，“但是，唐家的唐世语突然露面，自称、自称是小染的母亲，把人接走了。”

    四个小时后。骆家。

    唐世语却没看他。

    “骆家小少爷去唐家给小染办的生日宴上闹了一场……”

    女人的话掷地有声。宴厅里安静几秒，客人们一片哗然。

    骆湛懒洋洋地打断他。

    两个男声同时开口，一个清冷一个懒散。

    “还有，如果你这样反复给我打电话的目的，是想顺着我和小染的关系向蓝景谦或者骆湛求助，那大可不必——唐家这种腐到根里的树，早该倒了。我想没人比他们更迫切地看到这一幕。”

    唐世语慵懒扫过这偌大宴厅和那些表情复杂的客人们：“我当然知道，用不了多久，所有和唐家有关的负面新闻都会传出去，闹得沸沸扬扬。骆家撤资，他们的依附势力不会留下；船要沉了，中立者也会跟着离场；暗地里觊觎唐家占着的这块蛋糕的敌人更不少……”

    “等等。”唐世新喊住她，“母亲病了，病得很重……这件事你知道了吗？”

    “哎？”

    “看在你没伤害过染染的份上，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以后有任何事情，不要找唐世……”骆湛一顿，犹豫地看了下唐染，改口，“不要找唐阿姨，更别打扰染染。”

    远在国外的蓝景谦尽管在听闻国内变动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连夜往回赶，但囿于长途航程，等他到国内时，最高的那一潮浪头俨然已经过去了。

    蓝景谦不耐听下去，皱着眉打断：“来龙去脉以后再说，你先告诉我，小染现在确实已经在骆家了是吗？”

    杭薇一僵。

    蓝景谦一默。

    手机里的声音在沉默之后有些恼怒：“你怎么能这样猜疑我呢，骆湛，这么些年我对唐染——”

    “我不该记恨？还是说杭女士你期待所有受你伤害的人都能成为轻易原谅的圣人？”

    唐世语沉默几秒，气笑了。

    唐染认同地点点头。

    她的另一侧，骆湛倒是丝毫不受那边眼神交战的影响。

    长餐桌旁，蓝景谦和唐世语隔空对视。已经和母亲熟悉了一整天的唐染就坐在唐世语手边，她头一回和父母两人同桌吃饭，还是有点拘谨不安，切牛排的动作都格外小心。

    “嗯，那就挂电话吧。”

    长桌对面，蓝景谦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放下后似乎无意地问：“催这么急，你丈夫的电话？”

    骆小少爷作为招致所有“麻烦”的罪魁祸首，自然是被孤零零一个人扔在骆家。

    这话一出，餐厅里另外三人震住，露出不同程度的惊讶和意外的神情。

    “你放肆！”

    “别乱扣帽子啊，哥哥。”唐世语凉凉地笑，“我可没说过要怪你。”

    蓝景谦说完就沉默了。

    杭薇面色几变，最后定格时仍旧复杂：“所以你今天回来，就是专程来找我雪恨的？”

    唐世新辩解：“我在唐家没有那样大的权力质疑我母亲的话，有些事情我也想帮，但我力不从心。”

    杭老太太身形一僵，握着拐杖的手用力到微微发颤。

    “你确实没有主动对染染做出什么伤害，这我知道。”

    “就算你恨我，你就真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把唐家逼到死路上？”

    唐世语转回身。安静几秒后，她突然又想到什么，回头看向唐染问：“小染，不如妈妈带你去环游世界吧，每个国家住一两年，看不同的风景认识不同的人——怎么样？”

    唐世新僵住，半晌才不甘地问：“这将近二十年的两家情分，你们真的不管不顾？”

    这嘲弄让唐世新微沉下声：“小语。”

    可惜还没得逞，她眼前的小姑娘就突然连人带椅子往远离她的方向挪走了五公分。

    说完那句话，唐世语似乎已经没了再聊下去的兴致。她施施然地偏了偏头，瞥向旁边被唐家的保镖队团团围住的骆湛和唐染。

    久久的沉默以后，唐世新再次叹声：“我知道了。”

    踩着那些话声和视线，一身艳红的唐世语目不斜视地走到他们面前，然后停下。

    “母亲？哈哈哈……”唐世语笑起来，“这可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一个笑话了。”

    气氛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

    蓝景谦在唐染的疗养院里扑了空，只得又乘上去往k市骆家的专车。

    “不怪你和肯见你，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我只是觉得我们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罢了。毕竟前面十几年没见，你和我不都活得好好的？”

    蓝景谦手里的刀叉一停。

    “！”

    “还有，”骆湛懒洋洋地掀起眼皮，“你们要打一架都没关系，但别耽误小姑娘吃晚餐。”

    唐世语瞥过去。

    电话里沉默许久，唐世新轻叹了声：“我知道，你还是怪我。”

    “你只是旁观而已，对吧？”

    他利落地将自己这边的牛排切成丁块，便端起餐盘替换掉唐染面前的那一份。

    “……”

    “——！”

    “我为什么要看她？”

    唐染抬头，不好意思地看了蓝景谦一眼，还是轻声答应了：“好。”

    “旁观者或许无罪，但绝不无辜。”

    唐世语扣起墨镜，慵懒地往前倾身。

    蓝景谦：“。”

    唐世语不爽地看两个狗男人：“为什么不行？”

    唐世语遗憾地瞧着唐染：“像那么一个闷葫芦有什么好的，你可别再像他了。以后妈妈陪着你。”

    “……”蓝景谦放在西裤膝上的手指慢慢捏紧，“那她呢。”

    但骆湛自己显然对这个结果乐见其成。

    “……”

    少年人侧颜凌厉，眼神薄凉冷淡——

    唐染原本正竖耳听着身侧的动静，顺便魂游天外，此时见面前餐盘调换，她顺着本能茫然抬眼。

    唐染连忙开口：“骆骆很厉害的，他14岁就进k大少年班了。店长他们都说他是天才，特别特别聪明！”

    唐世语转身，摘了皮手套的那只手懒抬了下：“不用送，也不要再打扰我的女儿。不然……这个秘密我未必还能再守这么多年哦。”

    “唐世语，”杭老太太声音一沉，“注意你跟我说话的态度，你还记得我是你母亲吗！”

    主楼餐厅内的气氛异常诡异。

    只是走出去一两步，他又停住，反身回来。单手撑在长桌桌沿上，骆湛看着手机界面，俯低了身。

    “差点忘了说。这些年染染经历的这一切，杭薇罪无可恕，所以她不配被原谅或者被同情。至于你。”

    唐染懵然地看着那个和自己相像的、气场强大的女人，有点想停下来说什么。

    “你到底还是记恨那件事。”

    “不管她做过什么，她毕竟养了我们二十多年，也照顾这个家照顾了这么多年。”

    蓝景谦继续沉默。

    保镖队被女人那笑里藏刀的眼神一震，纷纷迟疑地让出出路。

    骆湛说完，抬手揉了揉肩颈。

    “……”

    “从最开始就不是情分，是债。”骆湛垂眸沉声，“你们唐家，这才刚开始还给她而已。”

    红了脸儿的唐染忍不住弯下眼。

    唐世语被两个狗男人盯得心虚两秒，抬手蹭了蹭鼻尖：“不矜持也行。”

    骆湛再无兴趣，搁下手机，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转身，准备回到唐染身边。

    “不可以。”

    “——”蓝景谦搭在桌布上的手指蓦地抽动了下。面上平静的面具碎裂开，他愕然抬眼。

    唐世语嘴角微动，几秒后她轻嗤了声：“姐姐单身。”

    “唐世语。”助理声音更轻。

    唐世语眼神动了动。

    蓝景谦僵了几秒，眼神里露出从未有过的复杂颓然，他倚进车座里，垂下眼去，没再说话。

    唐世语意外地问：“你明年准备考大学？我听说过国内高考很难，你没问题吗？”

    骆湛垂着眼，把餐盘重新挪到唐染面前，刀叉放回女孩手中：“我不需要你或者他承认。”

    唐世语笑，轻飘飘地问：“我为什么要考虑那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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