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母亲

    她只深深望向唐染，许久后才回眸。

    杭老太太推开身旁人的搀扶，哆嗦着手重重地敲着拐杖走过去。

    那人的模样在场的所有人再熟知不过：骆家小少爷，不久前刚刚拒婚唐家的骆湛。

    骆湛低下头懒洋洋地笑了声，打断杭薇的话。

    杭薇眼神震颤：“你、你疯了？这样做对骆家只有巨额的损害而没有任何益处！你竟然敢这样说，你有经过骆敬远的同意吗！他才是骆家的——”

    自然也没人出得去。

    “所以别说是为了她断骆家一臂，就算要赔上整个骆家和我自己——”骆湛声音蓦地一沉，“你大可试试、看我敢是不敢！”

    “真的是。”

    少年人微微俯身，笑意恣肆，眼底深处藏着阴沉的疯劲儿：“老太婆，在这件事上，你犯了两个错误。”

    “好，好。”负责人不敢拒绝，诺诺点头。

    “……！”

    拦在月洞门前的保镖们反应过来，立刻让开身。拄着拐杖的杭老太太的身影露了出来。

    骆湛不慌不忙地上前。

    “第一个错误，你不知道在当年那起绑架事件里，我受过多重的伤、住了多久的icu——从那时候起，我爷爷就算气得发疯，也没打过我哪怕一巴掌。”

    等检查结束，管事受不住骆湛那可怖眼神，擦着汗问：“孙主任，唐染小姐的眼睛怎么样了？”

    “看来你想到了。两个多月前，我被那场家法打得骨裂，还有轻微内出血——所以你猜，在这之后我决意要做的事情，我爷爷会不会拒绝？”

    杭老太太身形一晃，几乎没站住。她身旁的人连忙搀扶住她，却被她狠狠推开。

    他话没说完，骆湛手一抬：“他们是谁。”

    酒店的负责人此时小心翼翼地来到骆湛身旁：“骆少，您……”

    侧厅里原本的客人全都僵在各自的位置，各自表情复杂，但视线都是往同一个方向投——

    唐染：“你答应过我，骆骆，你说你不会再骗我了。”

    “啊？”耳机里谭云昶惊异，“没啊，我们安排的人还在等你命令啊。”

    骆家两位少爷都很少在这类场合露面，他们并不多机会见到这位小少爷。但只根据仅有的几次远远瞧见或者风闻，大家也都对他惫懒散漫的秉性耳熟能详。

    几秒后她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你、你怎么回来了！”

    “你们看，他身后护着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唐染？”

    骆湛声音提高，宴厅里每个角落清晰可闻：“我会和唐染结婚，但骆家和唐家不会再有半点往来——骆家将从唐家所有产业里全面撤资。”

    “所以从今天起，骆家和唐家再无瓜葛——恩、断、义、绝。”

    杭薇眼神平如死水：“我问骆少爷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我差人给骆家送过邀请函，你却要乔装进来，这样闹了一番后，又说要把唐家的女儿从唐家的地盘上带走……”

    听见安保人员的称呼，客人们纷纷交流着诧异的目光。

    骆湛一字不发，只冷冰冰地望着杭薇。直到宴厅里先静后动，然后议论又平复下，他终于动了。

    她在这个少年人的眼底看见了一点计划外的情绪——那是出离愤怒后，有些不管不顾的疯劲儿。

    骆湛说完话，紧握住唐染的手，直身就往宴厅大门的方向走去。

    “我要带走我自己的女儿，难道也需要你的同意吗——母、亲？”

    骆湛眼神微缓。

    骆湛一默。然后他垂眼，无奈地笑：“会。”

    那声音也带着和本人一样，骄矜恣肆、无所顾忌的凌厉感。

    这话一出，宴厅里外众人都怔了下。

    杭老太太转身，对着保镖队凶厉开口：“把你们小姐留下、这个外人赶出去！”

    不等骆湛开口，她恶狠狠地看向唐染：“唐染是我唐家的女儿，而你现在已经是我唐家的世仇——你想娶她、想带她走？你做梦！”

    “……”

    侧厅的月洞门已经被唐家的安保人员封锁住了，谢绝任何客人张望或者进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酒店的应急医生着急忙慌地赶到，给唐染做了一遍检查。

    “看起来这么亲密——不会吧？？”

    唐染下了椅子，骆湛脱下身上的燕尾服外套，将女孩裹进去。给唐染披好衣服后，骆湛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女人微微一笑，对这个问题不做理会。

    骆湛冷声问：“这是她的生日宴，她自己想要离开，我为什么不能带她走？”

    杭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嘴角：“纵然唐家和骆家十年交情，骆少爷这样行事还是太鲁莽也太招人诟病了些吧？”

    他回过头，望着女孩的眼睛问：“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然后订婚、结婚、白头偕老吗？”

    “什么？”

    骆湛退开，手垂下去紧紧握住唐染的。他转头看向面色复杂的杭老太太。

    唐染站在骆湛身后，仰了仰脸。她握紧了骆湛的手，声音很轻，还有些后怕未消的颤栗，但却坚定：“我在。”

    唐家旗下的这间酒店备有应急医生。宴厅侧厅的消息一传出来，接到电话的负责管事急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把还在吃晚饭的应急医生拽了出来。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两人面前，停下。

    骆湛站起身，握着唐染的手没有松开。只是那张清隽面庞上的温柔和谨慎在他起身的这几秒时间里已经褪掉了，只剩下满眼的冷若冰霜。

    开口时，她的声音还微微地栗，只是被她努力藏住了：“我跟你走……会不会，对你不好？”

    “没事，没什么大事，”那医生这才顺过这口气来，“应该就是情绪激动导致的，基本的感光等反应状态都很良好——这是镇静用的眼药水，我给她滴上。”

    “！”

    “染染。”

    她停到被围堵的骆湛和唐染面前，表情都有些扭曲了：“我告诉你，骆湛，你想发疯、想毁了唐家，那你也会付出代价。”

    这句话也传进宴厅里外无数只耳朵里。

    “好。”骆湛慢慢俯身，把女孩抱进怀里。他在她耳边轻轻地吻：“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离开、再也不会忘记了，染染。”

    骆湛和唐染走到月洞门下，酒店安排的安保人员为难地拦在门的正中。

    骆湛愣了下，他牵着唐染的手转身看向已经不远的正门。

    那些目光和议论明目张胆地落来。

    在那些微的嘈杂里，唐染回过神。她慢慢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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