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家属身份

bsp; 家俊溪难得还亲自送了他们一段，不过显然不是为骆湛——从办公室出来的一路上，家俊溪都在嘱咐唐染，在等待眼角膜捐赠的期间，她需要为随时可能到来的手术做哪些准备工作。

    唐染：“那他骂你的学生了？”

    小姑娘期盼地转过身，等着家俊溪回答。

    到此刻，女孩语气里那些懵懂求教的情绪淡了。她在黑暗里伸手，摸索到身旁的骆湛，然后握住了他的手指。

    家俊溪轻哼了声：“你既然不是她男朋友，那她家人怎么没来，反而让你来了？”

    想通以后，唐染的表情一点点严肃起来：“叔叔，那场学术辩论会上，骆湛骂你了吗？”

    准确说，是他被小姑娘紧紧地攥住了中指和无名指的手。

    骆湛仍是沉默。

    唐染认真地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家俊溪这才察觉异样，“怎么，唐世新就算是管着唐家产业，日理万机，也不至于到了连陪女儿做个手术的时间都抽不出来的地步吧？”

    家俊溪皱眉问：“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世交家庭之间的嘱托。先不说到手术那一步，只说小姑娘眼睛前期治疗这件事，骆湛你真做得了主？——你至少有个合理的名号，不然我可不敢下诊断书。”

    “记住了，”唐染点头，“谢谢叔叔。”

    那人的手型应该是极好看的，摸起来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恰如其分的温凉通过指尖慢慢传入感官系统里。

    “……你想象他会让我怎么求他？”骆湛好笑地问，“下跪还是淋雨，或者程门立雪？”

    家俊溪皱皱眉，说：“那是场高校学生的学术辩论，导师专家不下场。”

    骆湛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以后，他眼底掠过点异样的情绪，很快变成一点深笑，“我们染染懂得真多。”

    在唐染的这番话里，骆湛终于忍俊不禁。他从表情一言难尽的家俊溪那里收回视线，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小姑娘：“不急，先坐下。”

    “骆骆，我们走吧。”

    家俊溪一愣。

    唐染摇头。

    不过小姑娘看起来问得很真诚，几乎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严肃模样，让家俊溪不回答也不好。

    他还真没法跟一个孩子认认真真地说“我不”。

    “不过，”家俊溪皱眉，“你刚刚说，唐家不知道你和骆湛认识？”

    家俊溪没察觉到，也没当回事，继续接着自己的话头往下说：“她还没成年，到正式手术肯定是要监护人签字的，你来不行——下次让她爸爸来吧。”

    骆湛倒不意外，似笑非笑望过去。

    “你骗骆湛白跑一趟，拿话奚落他，还骗他道歉。他已经道歉了，你就要拒绝接诊；这也没关系，但叔叔你还想继续拿我眼睛的事情，让他求你对不对？你这样……”小姑娘绞尽脑汁，终于想出语气最强烈的词，她严肃谴责：“叔叔，你这样太过分了。”

    最后，家俊溪停在前台，“回去以后，一定要按我说的做，记住了吗？”

    至于方才骆湛说的那些话，分明只是拿来逗她一个人的。

    家俊溪：“……”

    唐染：“他可以做主的。”

    “……”

    唐染惊讶地回头：“你要给我治眼睛吗？”

    “叔叔，”唐染转过身，微皱起眉，有点认真严肃地说，“就算你是大人，也不能这样。”

    骆湛：“？”

    骆湛点头：“我知道。”

    唐染这样想着，努力压下那些不安和胆怯，她认真地说：“学术辩论里为各自观点辩论有错吗？明明叔叔你也知道没有的。既然骆湛没有错，那他就不应该道歉——就算为了让一个小气的叔叔给我治病，那也不应该。”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给你接诊这样的话了？”家俊溪哼了声，“而且按你想的，不然我真让骆湛跪到医院门口去吗，那我这医院还开不开了？”

    唐染受教地点头，跟着仰脸问：“那骆湛错在什么地方呢。”

    小姑娘的模样反应实在是可爱，让骆湛忍不住想逗她，他故作严肃地问：“真不让我求他？”

    他表情顿时尴尬，望向小姑娘的眼神也更同情。再开口时，连语气他都小心斟酌了一遍才敢出声：“原来这样，那难怪……不泄露病人隐私是医生基本的职业道德，你放心吧。”

    唐染不明白问题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个。她知道答案是理所当然的否定，但在此时微妙的气氛下，好像她的回答显得非常重要。

    骆湛不以为意，懒散地笑：“那更简单，只要家院长画条线。是下跪，淋雨，或者‘家’门立雪，我一定按着剧本，好好求您。”

    家俊溪一声冷笑：“不行，下一个。”

    过了几秒，她小声嗫嚅：“他……叔叔他不会这样吗？”

    小姑娘抬头，小心翼翼地问：

    小姑娘瘪了瘪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她乖乖地坐下来，配合着家俊溪回答眼睛病况的问题，开始了初步诊疗。

    他表情不善地黑下脸：“你们两个一唱一和上瘾了是吧。病还看不看、眼睛还治不治了？”

    空气更加沉寂。

    唐染不会读心，自然不知道这个医生此时在想什么。她只当这声冷笑是拒绝接诊的意思，所以唐染主动起身。

    “嗯。”

    “……”

    以“可进行眼角膜移植手术”为最终结论，正中午时，诊疗结束，骆湛带着唐染离开了家俊溪的办公室。

    想了好久，她才轻声开口：“因为你没有错。骆骆聪明，有能力，才华出众，店长说过int团队里的大家都很佩服你……骆骆这么优秀，骆骆就是该骄傲的。可以骄傲的人不能骄傲，那这个环境才是错的。”

    唐染沉默，她还从来没对长辈说过这样的话。但沉默之后，小姑娘鼓足勇气，反问：“叔叔不小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