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丑小鸭

    “可那件衣服也不太像她的，倒是像件男式……”

    那个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好足够走进侧厅的侍者和唐染听到。

    “这么穿还挺漂亮。”

    “不错。家里那些女孩子的外套要么就是颜色太薄撑不住这件礼服裙，要么就是款式太软没气质——我就觉得这件会刚好。”

    “唐染小姐，今天祝寿按辈分来。唐先生和唐太太他们已经先去主楼了，走之前安排您和唐珞浅小姐会合，再一并过去。”

    毕雨珊显然也注意到了，撇撇嘴，“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小瞎子。”

    骆湛抬了抬眼，“有事？”

    所以唐染对这个流程已经不算陌生了。

    “确实不错，身段模样都没得挑，骆小少爷艳福不浅。”

    尽管有资格拿到邀请函的来客并不多，但骆家还是在几处配楼做了分流。司机把唐染送到专门负责接待唐家的那处配楼前，车停了下来。

    她的声音安静轻和，自带几分柔软：“我是唐染。”

    杨益兰：“这你就别管了，赶紧送小染过去吧。别再给耽误了。”

    “行了，别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毕雨珊推她一下，“我哥可就在二楼露台呢，你这还是第一次正式见他吧？”

    唐染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唐家，来的都是同一个司机。为了避免小型密闭车厢给她带来的阴影影响，这名司机每次开来的都是同一辆软顶敞篷车。在唐染下楼前，他就会先把软顶车顶篷打开。

    侍者听出唐珞浅的不虞后，连忙笑着接话：“当然，当然。三位小姐都请跟我来。”

    “嗯。”

    “……”

    两人说着，车门被外面骆家迎宾的侍者拉开。司机连忙下车，拦在对方之前，“我来吧。”

    “我今天好看么。”

    司机连忙拉开车门，“上车吧，小染。”

    须臾后，她展颜轻和地笑，“那我也要快一点了。”

    三步，两步，一步……

    “好了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毕雨珊拍拍她。

    唐染点头，“我是在这里等她们吗？”

    这竟然就是……唐家那个不受宠的小瞎子私生女？

    眼见着身后握着盲杖的女孩儿身影越来越远，侍者有点急了：“雨珊小姐，唐染小姐也是客人，这样不好——”

    “雨珊小姐说要给唐家那个小小姐一个教训，把人甩在来路上了。那小姑娘眼睛看不见，我实在是怕出事……哎，小少爷？”

    “哎，来了来了！”

    站在露台入口的唐珞浅听见声音抬头。

    开口的这个女声她也认识，应该是姐姐唐珞浅的发小，唐家世交圈里毕家的小女儿毕雨珊，也是骆湛的表妹。

    侍者反应过来，眼底掠过一点了然又有些轻视的情绪，“这位就是唐染小姐吧？”

    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侍者露出惊艳的眼神。

    女孩轻应下来，声音却带着笑。

    “是哦，怎么就她们两个？”

    就在这时，车里的女孩转过身来，眼睛是闭着的。她手里握着的一根细细的盲杖从拉开的车门探出，小心地敲击在陌生的地面。

    了无兴趣地垂下眼皮，骆湛没表情地站起身，往外走。

    “好的，唐染小姐，请跟我来。”侍者有些不好意思地应声。

    “骆——”

    唐染这样丝毫不受主家承认、自身又孤弱无依，再加上目盲孱弱的女孩，算得上毫无威胁性可言，以后也料定没什么翻身的可能——就难怪这些侍者都隐隐轻视她了。

    提起骆湛，唐珞浅脸红了，“嗯。”

    在来之前，她对今天会听到的话、遇到的事，都早有心理准备了。

    司机来接过唐染几回了，和杨益兰也算熟络，闻言从车里还有些懵着的女孩身上收回视线，点点头。

    “这未婚妻这么大面子，骆少准备亲自过去迎接？”

    司机脸色有点难看，但毕竟骆家是主人家，他又只是个司机，即便替唐染不平也不能说什么。

    毕雨珊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表哥衣柜里占额最高的那位设计师？”

    侍者尴尬地停住身，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小姑娘。

    是昨天那件。那个和骆骆有着一样声音的男生给她的外套。

    她自小就和唐珞浅一起玩，两人关系很不错，所以她对唐染的存在也就随着唐珞浅的厌恶而十分敌视。

    唐珞浅闻言赞同，心下稍宽。视线刚要离开唐染身影，突然又停住了。

    说完，侍者对着女孩阖着的眼睛陷入迟疑：这样年纪的女孩儿，贸然肢体接触显然不行，但她又看不到……

    他身旁几人愣了下。

    司机关门的动作停住，车内垂着小腿安静坐着的女孩也闻声抬了抬头。

    侍者这回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只小心地领着三人，沿着配楼后的露天长廊往主楼走去。

    她站在车前，抬手犹豫地抚过身上的外套，想了想还是没有放回车里。女孩儿闭着眼，循着方才声音的方向，朝侍者微微仰头。

    唐染眼睫微微颤了下。

    她轻勾唇角，笑得很浅，“麻烦你在前面领路，只需要告诉我在什么地方转弯、上下台阶，或者躲避障碍物就可以了。”

    “也对……”

    杨益兰给唐染选的去骆家老爷子寿宴的衣服，是一件无袖圆领的星空设计礼服裙：碎星似的亮晶晶的东西点缀着女孩的裙摆，后腰把水晶纱挽成花结的设计勾勒出女孩盈盈可握的腰身。

    骆湛是最先发现这个问题的。

    唐珞浅眼见着上到二楼，在进露台前停住，紧张开口：“大家都说他不太好相处。”

    骆湛刚走出去几步，领唐珞浅她们过来的侍者已经难为地快步到他面前，停下来。

    “……”

    唐珞浅深吸了口气，“好。”

    在骆家的佣人们眼里，唐家这位大小姐俨然就是未来的主母，对她自然恭敬有加。

    在接连几句催促后，这位算得上骆家表小姐的小姑娘干脆拉着侍者快步竞走似的跑起来。

    深色的裙摆下，被衬得愈发白皙的小腿光滑莹润，羊脂玉似的，让人眼前一亮。

    唐珞浅鼓足勇气，红着脸抬头：

    唐家来接人的司机看见唐染从公寓楼里慢慢走出来的这一幕时，心里便生出点对这个小姑娘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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