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这是什么？”

    说着，她转头看向了孩子，犹豫了片刻后，慢慢道：“我带着锦儿过去吧。”

    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周烨的声音，周烨急急冲了进来，打断了周高朗的话，一把抓着顾九思，急促道：“婉之你带出来没有？”

    得了这一声应和，周高朗终于放松下来。而顾九思站在长廊暗处，静静端望着这一切，叶世安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卷文纸，冷声道：“九思，檄文和劝降信均已写好。”

    听到这话，叶世安也劝了：“九思，走吧。”

    “打与不打，与我没什么关系。”

    “通知周大哥，”他扫过檄文上慷慨激昂的字词，声音异常冷静，“今日整军出幽州，先拿下永州，控制荥阳。”

    柳玉茹出不了声，就这么片刻，她突然觉得，叶韵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叶韵，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在王府见过。”

    “但有一点，是王府中所有人都清楚的。”

    柳玉茹看着顾九思沉默，便立刻知道了顾九思的意思，她让人将顾锦抱过来，有条不紊指挥着人去装马车，随后同叶韵和芸芸道：“你们两同我一道吧。”

    周高朗没有说话，父子两静静对视，周烨没有退让半分，顾九思站在一旁，想了片刻后，他开口道：“周大人是不是怕幽州其他将领，不敢跟随您一起举事？”

    周高朗一露面，顾九思立刻抱着周思归给周高朗行了礼，周高朗摆手道：“不用多说，你……”

    这话让众人激动起来，其中一个立刻反应过来，急道：“大人不可，我等皆为大人羽翼，大人若将我等处斩，便是自断其臂，等大人入东都，便是那狗皇帝板上鱼肉了啊！”

    两队人马，一南一北，背道而驰。

    “什么？！”

    如今扬州洛子商不在，主事的人便是洛子商手下第一幕僚萧鸣。

    周高朗神色一凛，顾九思抬手打开盒子，将遗诏拿了出来，递给周高朗道：“先帝第二道遗诏，若新帝失德，可废而再立。”

    柳玉茹明白了顾九思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写好了？”

    顾九思得了这话，回过神来，他从木南手中接过了孩子，他抱顾锦是抱习惯了的，抱过来，拍了拍后，同旁边人道：“弄点米浆来。”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此刻周高朗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杀了顾九思，送还东都以表忠心，再与洛子商联手。

    “那你还在坚持吗？”

    “愿君永如天上月，”顾九思黑袍白衫，金色盛开秋菊暗纹，他转过头，一双清明的眸注视着叶世安，而后他抬手指向天空，轻轻一笑，温和又坚定道，“皎皎千古不染尘。”

    水香站在柳玉茹身边，低声道：“姬夫人心中，是有着洛大人的，当年洛大人在扬州时，她曾夜里多次召洛大人入府议事，均被洛大人拒绝。洛大人从来都在白天见姬夫人，且身边必须有其他人在场。”

    叶韵坐在她对面，此刻已经没了人，她坐在马车上，一直没动，就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这一日天色不是很好，黑压压的一片，柳玉茹哄睡了顾锦，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沉默了片刻，终于道：“想哭就哭罢。”

    “九思！”

    “明白！”

    顾九思和叶世安一批人驾马驰骋，风雨如刀。

    这时候，周思归终于醒了过来，之前应当丫鬟怕他哭，特意喂了药，如今醒了过来，他哇哇大声哭嚷着，叶世安抱着周思归，木南抱着周思归，手足无措道：“公子，他哭个不停怎么办？”

    周高朗在短暂思考后，终于道：“就这么办吧。”

    守城的将士即刻给顾九思开了城门，顾九思领着人直奔周府，他们赶到周府时，周高朗得了消息，便立刻到了正堂，只是顾九思速度更快，周高朗到的时候，顾九思已经在正堂等着周高朗。

    过了片刻后，周高朗笑起来。

    这一次周高朗做的热热闹闹，带着所有人迎接天使，小太监战战兢兢，却念着顾九思的警告，勉强做出平日姿态，等周高朗领着他入了官署，小太监到了宣读圣旨的时候，小太监按着顾九思吩咐，轻咳了一声，同周高朗道：“周大人，这圣旨得借一步说话。”

    水香听到柳玉茹的话，有些疑惑道：“有是有的，夫人打算做什么？”

    “先帝仁厚，也早已料到今日，曾留遗诏于我，言及若新帝失德，可废而再立。我等今日举事，于私，是为保全我等性命，再效国家。于公，是为遵守先帝遗愿，匡扶大夏江山。诸位可有异议？”

    叶韵静静听着，她脱了鞋，靠在马车的车壁上，蜷缩起来，抱住了自己，低声道：“我原以为到了东都，便是走到头了。就算有什么波澜，也不会再见生离死别。”

    让柳玉茹去, 他是有自己的思量的。柳玉茹机警聪慧, 她的生意这一年来也已经深入扬州, 在扬州有她的诸多人手, 她去扬州, 比他们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方便。最重要的是，柳玉茹是个女人，更容易接触到姬夫人, 而且，她是他们这一群人中，唯一一个与洛子商有其他交流的人。

    得了周高朗的话，顾九思舒了口气，他领了命后，立刻退下去，带着沈明将所有事布置下去。

    “是思归。”

    “是顾大人！”

    听到这话，顾九思转头看向周高朗，神色严肃道：“秦楠状告江大人杀洛家满门，范玉以此罪名将秦楠下狱，当天夜里，范玉召我、张大人、叶大人一起入宫，又令人围了我们三人府邸，我察觉不对提前逃脱，令人去救周夫人以及周少夫人时，却发现对方已经提前设伏，少夫人领人拼死将孩子送来给我，我领着活下来的人出城，而张大人与叶大人，皆已于当夜于害。”

    柳玉茹温和出声：“回来多带带孩子。”

    她微微一愣，脑海里极快闪过一个念头。

    听到这样戾气满满的句子，顾九思沉默了片刻，而后他放下文纸，轻声叹息：“世安，别让仇恨蒙住了你的眼睛。”

    她忙同水香道：“你去帮我找这个叫陈寻的客卿。”

    第一个来使来得悄无声息，才在门外就被沈明斩了，他们刚好扒了这人的衣服，抓了他旁边的小太监来，第二日重新入城。

    姬夫人是当年王善泉府上一个舞|女，因为貌美，也曾备受宠爱，以舞|女之身抬为了姬妾，还为王善泉生下了最小的儿子。生下儿子后，王善泉便不再宠爱她，将她遗忘在后院，宠幸一个又一个新人。因她过去做事嚣张跋扈，王善泉其他妻妾便落井下石，趁机报复，直到后来王善泉去时，洛子商在清理了王家其他公子后，才将她扶了出来。

    所有人都愣了，周高朗站起身来，震惊看着面前青年道：“沈明，这是谁？”

    顾九思转过身来，从叶世安手中拿起他写好的文纸，淡道：“那就送出去吧。”

    周高朗盯着周烨，周烨静静看着周高朗：“您在意是不是谋反吗？”

    周烨闻声抬头，看着旁边叶世安头上的白布，竟是说不出话来。周高朗看不下去，让人上来将周思归抱下去，随后同顾九思道：“范玉是做什么了，让你这么千里迢迢带着孩子赶了过来？”

    然而柳玉茹提到了顾锦的名字，顾九思顿时便有了几分犹豫。他想起之前柳玉茹去扬州收粮，那时候一路凶险，如今顾锦不足半岁，他没有好好照顾妻儿便罢了，还要让柳玉茹离了他身边……

    顾九思沉默无言，叶世安似也是觉得说重了，他沉默了片刻后，终于道：“我家人教过我如何做一个君子，如何忧国忧民，可九思，这三年摧毁了我所有信仰。”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难处，可任何难处，都不该成为一个人作恶的理由。”

    他们心中立刻开始盘算着周高朗接下来的打算，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周高朗接着道：“他要我离开之前，将诸位，统统处斩……”

    “顾大人，”叶韵也出声了，她声音疲惫，带着低哑，“我陪着玉茹过去，不会有事。”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了，顾九思见周高朗还是不动，接着道：“而且，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

    柳玉茹从陆路换了水路，顺流而下，不过三天，就到达了扬州。到扬州之后，她领着人先到了花容，花容的老板水香是柳玉茹一手挑出来送到扬州的，水香一见柳玉茹，便立刻领着柳玉茹进了内间，柳玉茹安置好了带来的人，随后询问水香道：“你在王府中有人吗？”

    这一次，陈寻终于确定了，他惊讶出声：“柳玉茹？！”

    “洛子商很快便会解决完东都的事，然后来追击你们，你们带着我们一路，怕是凶险，”柳玉茹抬眼看向顾九思，冷静道，“孩子我带着，你们引了追兵，我们往南方走。”

    顾九思说得平静，周高朗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周烨眼中一片茫然，他呆呆看着前方，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叶韵没有出声，她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她闭着眼，靠着柳玉茹，仿佛是睡了，然而过了一会儿后，柳玉茹便发现自己的肩膀，却是湿透了。

    听到这话，周高朗神色一僵，旁边周烨突然出声：“起兵吧。”

    柳玉茹听到这话，她愣了愣，片刻后，她垂下眼眸，回道：“我父亲他……你也是知道的。你说若彻底不想，也不见得，他这人算不上个好父亲，但我的确是吃了柳家的，住了柳家的，生养之恩，我仍旧记着。只是他到底是让我寒了心……”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觉得奇怪，但没有人敢询问出声，只能都看着周高朗跟着太监走了进去。

    周烨愣愣看着周思归，旁边叶世安上前来提醒道：“先找个奶妈给他吃饱吧，一个孩子，一路这么跟着我们折腾，怕是要病了。”

    说着，她又道：“而且，沈明也还在。”

    顾九思应了声，放开了柳玉茹后，他大声指挥着人分成两队，他将望莱留在了柳玉茹身边，马车也都留给了柳玉茹，而后他送着柳玉茹上了马车，随后目送着一群人都离开了去。

    听到这话，顾九思迅速反应过来，他当即上前一步，立刻道：“周大人，东都来使已斩，您如今已是退无可退。您现下举事，而后我替您修书一封，将遗诏一事说明，要求范玉将人还回来，同时我已派人前往扬州，里间姬夫人与洛子商关系，等洛子商失了依仗，周夫人也回到幽州，届时您是打算进还是退，便都是您的意思，您看如何？”

    水香领着她，走了一段路后，柳玉茹便意识到他们去了哪里。

    而柳玉茹和叶韵等人坐在马车里，朝着最近的河道行了过去。

    所有人看向顾九思，顾九思平淡道：“这好办，今日我这边会把陛下已杀害张大人也叶大人的消息传出去，明日您让人假扮东都来的太监，假传一份圣旨，圣旨内容就是召您回东都，然后随便给一个理由，让您处死这些将领。然后您再将他们都召入营帐，后续的事情，”顾九思勾起嘴角，“这些将领，会帮您处理。”

    “决断……”周高朗笑了笑，“我能做什么决断？”

    芸芸在一旁笑出声来，水香抿了唇，似也是笑了，叶韵在旁边听着，冷着脸道：“这位姬夫人，是做得出这种事儿的人。”

    可一来周烨和沈明护着顾九思，他做不到。二来，与洛子商合作，那简直与虎谋皮。

    这话点醒了众人，所有人立刻反应过来，他们与周高朗如今已是一体，若是范玉想要杀周高朗，或许真的要从他们先下手。他们看着周高朗手上的血，大致猜出了周高朗的意思，有人立刻道：“周大人已为我们杀害天使，我等唯周大人马首是瞻！”

    顾九思骤然出声，叶世安愣了愣：“什么？”

    立刻有人应和，一时之间，院子里所有人相继表起忠心来，周高朗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红着眼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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