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他出了御书房,便回了家中,他似是十分高兴,等到了家里,看见柳玉茹在屋中算账,他冲进屋去,抱起柳玉茹来,高兴的转了一圈。
“你说得奇怪了。”柳玉茹有些疑惑,“叫你嫁江舅舅,你不觉得糟蹋,问你回应沈明,你倒怕糟蹋了沈明?”
范轩没有说话,好久后,范轩终于道:“所以,沈明的案子,你决计是不审了?”
听到这话,顾九思也笑了。
柳玉茹听着顾九思说气话,忍住了笑,轻咳了一声,同沈明道:“你自己是打算自己扛了所有事儿,可你九哥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扛?沈明啊,日后做事儿,你得知道,你身边人都心里惦着你,不可能放你不管。你想牺牲容易,可你也得问问旁人难不难过,允不允许。”
说着,他有些难过:“真的,”他同叶世安感慨,“我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养了个叛逆儿子。我爹当年的心情,我真的已经提前感受到了。”
顾九思静静跪在地上,好久好久,才传来范轩无奈的声音道:“顾九思,你可知道,朕是想扶持你当丞相的。”
柳玉茹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她想了想,手肘搭在小桌上,瞧着叶韵道:“你是如何想的呢?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叔父不管你的婚事么?”
听到顾九思的声音,沈明骤然僵了背,随后他猛地回头,看见顾九思后,他赶紧爬了起来,高兴道:“九哥!”
“替他伸冤。”
“你还有脸问这么多问题,”顾九思冷着脸打断他,“怎么不反省一下自己做了什么?”
温水煮青蛙, 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前走, 久了便连原本要去哪里都忘了。
“与你过去,倒是挺像的。”
叶世安愣了愣,片刻后,他终于叹息出声:“九思。”
“我错了,”沈明从善如流,赶紧开口,“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可知自己放弃的是什么?”
“还有下次?”顾九思严肃看着沈明,认真道,“你倒的确没有下次了。”
“知道,”顾九思声音铿锵有力,“臣不后悔。”
“好啊。”
“陛下想不到吗?”柳玉茹想不太明白这些弯弯了,“他难道不知道,一旦太子失了分寸,你也不会再做这个和事老吗?”
他在里面敲着碗,闲着没事儿唱着歌。
“为什么?”范轩似是有些烦躁,顾九思抬起头,看着范轩,认真道,“臣以为,做人,比做官重要。”
沈明见顾九思不说话,低声道:“九哥,你真的别为难。”
“嗯?”
“陛下,沈明的案子,微臣不能审。”
叶韵听得柳玉茹的话,也道:“他回来时候才被人捅了好几刀,如今刚养好,真的会打死的。”
一个朝堂,没有彻彻底底的太子党派,只是在每个位置上安排了最合适的人。殿前都点检周高朗,丞相张珏,户部尚书顾九思,工部尚书廖燕礼,刑部尚书李玉昌……
顾九思缓了缓,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体会到了当初顾朗华当初打他的那种心情。
柳玉茹可惜的不是哪吒也不是大圣,而是他顾九思。
范轩不说话了,他盯着顾九思。
叶韵说着,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我还年轻,还有许多机会,未来的事儿,慢慢看吧。”
“你不是以往山上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山匪了,”柳玉茹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你既然来了顾家,便是有个家了。”
哪吒当年也曾傲骨铮铮,最后却仍旧成了天庭爪牙;齐天大圣也曾云霄笑骂,最终却也在五百年后成了斗战胜佛。
“你这脑子!你这脑子!”
“不懂事儿的东西,王家那一家子的命抵得上你吗?!”
顾九思沉默了片刻,许久后,他才道:“陛下本想让我当此次科考的主考官。”
沈明终于开口,沙哑着,却是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知道了,九哥,嫂子。”
今日他为了前程舍了沈明, 明日殊不知又会舍去什么。
柳玉茹受惊叫出声来,忙让他放下自己,顾九思将她放到位置上,高兴道:“我们明天去看沈明吧?”
柳玉茹笑起来,温和道:“进宫同陛下说了什么?”
顾九思叹了口气,他眼里带了几分无奈:“其实陛下也抉择得很难。范玉是他唯一的儿子,如今虽然脾气嚣张,但终究没有犯下什么大错,哪怕是一般帝王,也不至于为此废太子,更何况如今太子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废了,又要立谁?无论立谁,那都是名不正言不顺,都会有另外一批人拥护范玉登基,除非范玉死了,不然大夏难安。”
听到这些话,顾九思也打累了,他缓了动作,往床上一坐,喘着粗气道:“沈明我和你说,我真的是上辈子欠了你。”
“我不是冲动做的事儿,”他静静看着顾九思,“从我做那事的时候开始,我就做好打算了,我不连累你,你若是让我连累了,我还不如死在路上不回来。”
“怕是没有给太子留下后路。”
顾九思知道有了结果,他叩首,站起身,退出宫来。
“哥,”沈明赶紧讨好道,“你是我亲哥哥。你怎么来了?事情解决了?王家人都砍了吧?秦大人好不好?荥阳什么情况了?你……”
这狱卒是他安排的人,狱卒开了门,顾九思道:“你到门口去,我说几句私下的话。”
“这是陛下给我的考验。”顾九思眼里没有半点说笑,“沈明,你说我该怎么办。”
顾九思听到这话,也没了找沈明岔子的心,他坐在床上,抿了抿唇,终于道:“你最近好好养伤,只要我不审这个案子,陛下也没了一定要判你重罪的理由。他应当会派李玉昌主审这个案子,你的情况他清楚,我猜着,你最后不是充军,便是流放了。”
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后,顾九思走出门去,到了门口,同叶世安道:“你从你家拿些兵法的书来,扔给他看,别在牢里就过得像养老一样,什么都不学了。”
“臣辜负陛下信任。”
“什么心情?”
顾九思这句夸赞下来,室内有了许久的沉默。
沈明抱着头,蹲在一边,低着头认错。
柳玉茹也是赶紧道:“你冷静些,要打也回去打,在这儿打出事儿来不行。”
她突然就有了那么几分感同身受,可奇怪的是,当年她觉得自个儿配不上顾九思,如今却没了半分这样的想法,她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不由得有些愣神,叶韵见她发愣,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后,柳玉茹慢慢道:“再等等就好了。”
顾九思说着,便将自己同范轩的事儿同柳玉茹说道了一遍,柳玉茹静静听着,顾九思抱着她,缓缓道:“我那会儿从宫里出来,我其实不知道怎么办。在官场久了,自个儿也不自觉染了官场上的脾气,权衡利弊,自私自利。身上负担越多,越往上走,就想得越多。有时候想太多了,连自个儿怎么来的都忘了。”
“未来周大人管兵马,你管天下,朕在你身上,有太多期望。”
“九思……”叶世安急急开口,顾九思怒喝出声,“你让他说!”
“陛下让我主审此案。”顾九思看着沈明,“荥阳一案牵扯东都众多官员,陛下希望我来审案。可因为你的关系,我牵扯其中,为了洗清我指使你杀王思远的嫌疑,我得做点什么,然后我才能去审案、立功,让陛下给我一个升官的机会。”
“我同陛下说我不干了,不愿意审沈明。”
“让你修黄河,又让你回来审案子,还让你主持秋闱,有点……”柳玉茹皱起眉头,顾九思笑了,直接道:“有点捧得太过了。”
“可陛下也想得长远,太子如今的性子,他日登基,太不可控,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谁都说不清楚。如果他真的犯下大错,以陛下如今的布局……”
柳玉茹沉默着,她有些犹豫道:“可他若失格呢?”
沈明没说话,他蹲在一边,低着头,手环着自己,好久不出声。
顾九思进了牢房里,对沈明拳打脚踢,沈明嚎叫着在监狱里四处逃窜,叶世安叶韵柳玉茹赶紧进去拦着顾九思,顾九思一面打一面骂:“你还不如不懂事!还不如什么都不想!逞你大爷的英雄!我今天把你打死,打死算了!”
柳玉茹听着,轻轻笑了,她轻抚着顾九思的头发,想了想,慢慢道:“不过也是奇怪,你说陛下是不是太急了?”
他死死抱了一下柳玉茹, 复又放开,而后穿着柳玉茹给他披的披风,转过身去, 同柳玉茹道:“你先回去吧,我要再进宫一趟。”
会治愈你所有残缺,会让你脱胎换骨。
“管是管的,但也不敢多说,怕伤着我的心。”叶韵平静道,“说句实话,其实我也没有多想过,我就是觉得,家里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若我的婚事能给别人带来几分快活,便也是好的。”
柳玉茹和顾九思把这些弯弯道道一讲,柳玉茹不由得叹息道:“这天家也不容易,若陛下不是陛下,也就不用想这么多了。”
顾九思转头看他,叶世安笑了笑:“愿你我几人兄弟,能永如今日。”
叶韵沉默下去,她没有说话,好久后,她才道:“他救了我,对我好,心疼我,我视他为好友。他说喜欢我,我怕糟蹋了他的心意,也怕糟蹋了他的人。”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顾九思神色平静,“可陛下看重臣,看重的不正是臣这一份正直吗?若今日臣对友不义,陛下又怎敢将太子托付给微臣?”
如今的叶韵,仿佛当初的她自己,面对顾九思那份感情,她总觉得配不上。因为她心思重,而顾九思的感情就如今日的沈明,干净得很。
叶韵听到这话,便知道柳玉茹要问什么了,她轻咳了一声道:“他孩子气了。”
所以这个朝堂需要一个顾九思。他与周家交好,能劝着周高朗,又能哄着范玉,让范玉以为自己有一颗平衡周高朗的棋,不至于走到绝境去。这个过程中,范玉慢慢长大,或许有一日,也能明白父亲的苦心。
“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