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sp;她的曲子很短，也就是在曲子音落那一瞬间，仿佛是回应她一般，远处突然响起了人声。

    他突然道：“你给我唱首扬州的曲子吧。”

    “顾九思来了！”

    “喊话？”徐罗有些懵，顾九思点点头，“等一会儿，我给你写个条，你就领着人去，让他们一起喊，如果官兵来抓他们，就让他们往林子里跑就是了。你们在林子里设好陷阱，保护他们的安全。”

    柳玉茹看着洛子商愣了愣，洛子商淡道：“看什么？”

    “杀，王”

    徐罗那边的《问罪书》也抄完了，他赶过来，询问顾九思道：“大人，都准备好了。”

    王氏谋逆，可诛九族，同党同罪，还请三思

    莫怕，我来了。

    “都这个时候了，”洛子商嘲讽笑开，“你还信？”

    “没事。”

    哪怕是这样戾气满满的话语，可那千盏孔明灯挂在夜空缓缓升起的模样，却依旧成了最温柔的呢喃，最美丽的画卷。

    “我愿意信。”

    所有人点头，徐罗也大概明白顾九思的意思了，他抄着顾九思给的《问罪书》，一面抄一面皱起眉头：“大人，您说的我听明白了，可这里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玉茹在里面，一定会想办法和李大人汇合，”好半天，顾九思才镇定下来，接着道，“有洛子商和李玉昌在，他们一定会自己在里面建防，如今大概是两批人打起来了。”

    “今圣上下旨，令钦差顾九思拿此贼子，还永州清明，百姓公正。日后永州生死，在于今日；百姓贵贱，在于今日。明日晨时，日出为令，顾九思持天子剑于荥阳城外，恭候诸位英雄。凡呐喊助威者，赏银一千文；动手者，三千文；若对阵沙场，一个人头十两白银；若有取王树生首级者，赏银百两！”

    “这是什么意思？”

    这问罪书和过去写讨伐梁王的檄文不同，写得朗朗上口，简洁明了，只要是识字的人，都能看明白他在写什么。

    洛子商和李玉昌等人领着人就在不远处奋战，柳玉茹就听着周边一片厮杀声，她不敢再多想什么，只能是麻木领着下面人不断处理着新来的伤员。

    说着，她垂下眉眼，开始给洛子商包扎起来。

    这个动作顾九思惯来常做, 对兄弟如此，对自个儿媳妇儿更是。每次顾九思将手搭在柳玉茹肩上，将她整个人环住时, 她就会觉得，有种无声的鼓励和支持涌上来。

    她和顾九思，犹如天上日月，他们互为信仰，互相守护。

    柳玉茹没说话。

    顾九思转过头去，已到黄昏，不远处荥阳城在残阳下带着血色。太阳一寸一寸落下，血色与黑夜交织，余晖落在山脉，一阵山风拂过，鸟雀被惊飞而起。

    莫怕，我来了。

    他先简要写明如今情况，王思远犯上作乱刺杀钦差，县衙被困，荥阳大乱。

    “你此刻可以开门出去，”柳玉茹淡道，“将我们全交出去，与王思远做交易，你有扬州，与他没什么冲突，不必如此。”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几天，她一直维持得很好，一直是所有人的支柱，所有人都觉得她冷静平稳，都觉得她情绪没有什么波澜。

    洛子商没有回应，他闭上眼睛，没有多久，就听见熟悉的扬州软语响了起来。

    柳玉茹抬起眼，认真看着他：“我告诉你，我信。”

    柳玉茹低下头，温和道：“虽有遗憾，但无憎怨。”

    “一千盏孔明灯，一千三百只风筝，都已经准备好了。”

    按照顾九思的计划，所有人分工后开始做各自的事情。

    柳玉茹说着，继续给他包扎伤口，同他道：“洛子商，你如果试着把一个人变成你的信仰，那么任何时候，你都会信他。”

    柳玉茹平静出声，洛子商听了，却是笑了：“我又不是神仙，为什么不会受伤？”

    说着，顾九思领着人，去村里取了自己放置好的纸笔、孔明灯还有风筝。

    地上有几个伤员，他们带来的大夫正在尽量缝合包扎，柳玉茹上前去，大夫迅速教了她们一些要领，她们便上手开始帮忙。

    旁边有人有些疑惑问出声来：“你们看信最后一句话，‘莫怕，我来了’，这语气，怎么像给自家媳妇儿写信一样？”

    “嗯？”柳玉茹回过神来，她想起印红方才的问题，她笑了起来，“当然会呀。”

    柳玉茹一直低着头做事，等到夕阳西下，她面前又坐下一个伤员，柳玉茹毫不犹豫开始给对方包扎，包到一半，她才察觉不对，她抬起头来，看见洛子商没有半分血色的脸。

    远处声音越来越清晰，紧接着，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许许多多纸页如雪纷飞而下，洒满整个荥阳，这些纸页配合着城外人大喊之声，再傻的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外面一直是打斗声，李玉昌和洛子商早有准备，王家虽然叫来了许多人，但所有人各怀心思，只有王家的人因为王思远的死奋战在前。

    “王树生坐不住了，”顾九思深吸了一口气，“他想用玉茹逼我出来。我们在城中一共有三百多人，听这个声响，王树生应该是直接调了军队，但他们上下没有一条心，而且有洛子商在，他们尚且能撑一撑。”

    柳玉茹有些茫然，洛子商平和道：“你为我唱首曲子，我再守一晚上。明日清晨，顾九思再不来，柳玉茹，你不能怪我。”

    “你不当受伤的。”

    你看，他从不辜负她。

    徐罗不说话，他听出来了，顾九思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顾九思说着，慢慢道：“如今，也只能搏一搏了。”

    可是柳玉茹这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人，于是虽然敌众我寡，但却强守着没让人上前一步。

    顾九思迅速写完，随后交给旁边人，立刻道：“抄，把这里的纸抄完。把风筝准备好，还有孔明灯，去找朱砂来，给我写上‘杀’‘王’二字。”

    洛子商没有再说话，他看着面前认认真真做着事的姑娘。他第一次认识这样的姑娘。

    他来了。

    柳玉茹听着外面的砍杀声，整个人从一开始的惶恐到了麻木。

    说完之后, 印红去将柳玉茹的刀翻找出来给她。这刀说是顾九思给的, 实际上只是她拿的。出门在外，总要有个东西防身，当初从顾家墙上取下来这刀，便没有放回去。柳玉茹将刀握在手中后，便和印红两人一起坐下来。两人好像小时候一样，一起坐在床边，靠着床, 各自拿了一把刀, 抱在怀里, 低低说着话。

    快到黄昏时，县衙府内已经到处是伤员。

    回去。

    那曲子让拿刀的人湿了眼眶，捏紧了自己的刀锋。

    那孔明灯犹如星星一般，密密麻麻，上面写着朱砂写好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