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个园子里就洛依水一座孤坟，坟墓修得十分简洁，但园子里却是种植了各类花草，还修建了凉亭。坟墓前前种着两排兰花，郁郁青青，旁边修建了一个小石桌，秦楠跪坐在石桌边上，石桌上放着酒，他似乎是在同人对饮一般，酒桌上方了两个酒杯。

    洛子商讥讽笑开，秦楠看着他的笑容，慢慢道：“你怨她吗？”

    “看看今夜银子到不到吧。”

    柳玉茹不说话了，顾九思抬起头来，看见坐在床上有些忐忑的人，他愣了愣，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将人抱在里怀里，温和道：“你别自责，他们都是老泥鳅，咱们还太年轻。”

    傅宝元领着九思去吃了午饭, 随后便去通知了负责施工的人过来, 下午详谈。下午来了一大堆人, 整个县衙客厅都挤不下, 好几个都站在了外面，顾九思见着这么多人，倒也丝毫不乱, 他来之前已经把修黄河的整个流程梳理得清清楚楚，在场便将任务分了下去，要求第一个修已有堤坝的阶段, 要在一个月内完成，以迎接八月大汛。

    “不是我以为，”洛子商张合着手中小扇，“是许多人，都是同我这么说的。”

    顾九思吃着饭，平静道：“今天你要启程去平淮帮我建工，那边堤坝去年就已经上报缺损，你好好盯着，不能出任何问题。”

    “傅宝元，傅宝元！”

    一千万是工部认真算过的数据，下来不够用，那中间肯定有许多钱不是花在修河上了，顾九思问这个问题，也不过就是想试试傅宝元的口风，和这永州的底。但傅宝元明显也不信任他, 顾九思苦笑了一下：“那九思就去找其他人问问了, 不过修河的事儿耽搁不得, 今天下午就将人都叫齐, 明日开始动工吧？”

    “她得知你这样孝顺，会很高兴。”

    “他太冒失了。”顾九思直接道，“洛子商小心得很，带他我不放心。”

    他没有穿官服，穿了一身蓝色常服，头发用发带束着，看上去简单又温雅，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书生。

    顾九思猛地出声来，柳玉茹被他的反应惊到，直觉自己做的不对，立刻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谁知道府里有没有洛子商的人？”

    秦楠看着那坛春风笑，低垂了眼眸：“你来时，便知道要见到她了？”

    柳玉茹知道了顾九思的打算，跟着顾九思出了城后，由顾九思的人领着，从后山到了洛依水的墓地。

    秦楠没有说话，他就是和洛子商静静喝酒。

    洛子商应了一声，他和秦楠一起坐在了石桌边上，洛子商给秦楠倒酒，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喝酒，许久后，秦楠感慨出声道：“好多年没喝过扬州的酒了。”

    他捏起拳头，大步回到了家里。

    顾九思皱起眉头，傅宝元立刻轻咳了一声，认真道：“顾大人，您年纪轻轻就平步青云位列尚书，是关心天下大事的人才，可这天下的事儿能从书上学，这百姓的事儿却是学不了的，您还是听听下面做事儿的人的说法吧。”

    “你要银子了？！”

    她不仅有才，还貌美无双，十六岁扬州花灯节发生踩踏，她登楼击鼓，用鼓声指挥众人疏离，月光下她白衣胜雪，似若仙人下凡，于是从此美貌名传天下，艳冠扬州。

    顾九思一言不发，柳玉茹在旁边听笑了，沈明一边骂一边吃，没一会儿，洛子商便吃饱了，提前起身离了饭桌。等他离开后，沈明才道：“他走这么快做什么？老子干扰他吃饭了？”

    “那些人啊，都是活了这么几十年，在泥巴里打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泥鳅，你别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也别把别人想得太蠢。如果你总想着自己会赢，输了就是错，那就太自负了。”

    她是洛家的天才，洛家的骄傲。

    “毕竟，”傅宝元笑里藏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看不起道，“您还年轻。”

    洛子商笑了笑道：“可是当真？”

    秦楠听着他的话，眼里却全是了然。

    他沉默着，心中怒火渐盛，然而他压住了这份气性，没有说话，好久后，勾起笑道：“算了，今日也晚了，改日再说吧。”

    等了一会儿，洛子商便来了，他穿了一身素色锦袍，头戴玉冠，上前去和秦楠见礼，两人都客客气气，可见过往几乎是没有什么交集。

    秦楠笑了笑，随后转过头，慢慢道：“你早该来见见她的。”

    听到这话，旁边传来了一声低笑，顾九思扭过头去，看见傅宝元一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忍住笑出了声”的模样。

    柳玉茹抬眼看他，顾九思的眼睛温柔又明亮，仿佛带着光。她静静注视着他，好久后，才听他道：“玉茹，你才十九岁，别这么为难自己。”

    洛子商手心开始带了冷汗。

    顾九思梗着脖子不说话，柳玉茹轻拍着他的背，顾九思不知道为什么，柳玉茹这么温柔的陪伴着他，他忽的就觉得有那么几分说不出的委屈。

    他喝了一口茶，慢慢道：“洛子商这个名字，是她取的。”

    “就今夜。”

    “慢着，”顾九思抬手道，“两百个人？二两五十钱？我来之前就问过，这样的长度，只需要一百劳役……”

    这时已经入夜，柳玉茹还在屋里算着建立仓库的各种成本，顾九思一把推开门来，整个人往床上一躺，就喘着粗气不说话。

    顾九思听着柳玉茹的话，他慢慢冷静下来，片刻后，他应声道：“你说的是。”

    打听，自然是打听过的。

    “那为何不回扬州呢？”

    听到这话，秦楠没有出声，他喝了一口茶，而后挺直了脊梁。

    “你不是说不去？”

    “这群老滑头！”

    在场没有人说话，顾九思便直起身道：“若是没有异议……”

    “哪儿能呢？”

    秦楠继续道：“你问她为何不回扬州，我告诉你。”

    顾九思看过去，是一个专门负责填沙袋的商人，他姓李，叫李三，从打扮来看，就是一个在工地一直干着活的，来见顾九思，鞋上还沾染了泥土，明显是从工地刚刚赶过来。

    “今天来了许多官员的夫人。”

    所有人听着他的话，都面带难色，顾九思抬头看了一眼众人，终于道：“各位有难处的，不妨说一声。”

    那时扬州传唱着她的诗词，闺中女子仿着她的字迹。

    第二天早上，顾九思早早便抓着沈明和洛子商出了门，等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三个人便回来了。

    洛子商摩挲着酒杯，慢慢道：“快了。”

    只要不固定工期，傅宝元便让人即刻开工，所以事情也答应得顺利。

    “不用了。”顾九思摇摇头，“他们这次就是来试探你的，如今你再改口，他们也不会信。”

    傅宝元听顾九思的话，双手放在身前, 笑着道：“顾大人为难在下了, 钱的事儿, 下官一个县令, 怎么能知道这些？”

    沈明愣了愣，随后猛地想起来：“对，秦楠约他扫墓。”

    说着，他抬眼看向洛子商，洛子商笑了笑：“还好吧，也没什么不同。”

    柳玉茹有些奇怪，顾九思倒也没有瞒她：“去洛依水的墓边去。”

    都吵嚷着，要把完工时间放宽到十月。

    “姑父说笑了，”洛子商垂下眼眸，“我与姑母从未谋面，只有孝敬之心，何来埋怨？”

    “他们问我是要白的还是物件，我想着，送物件这中间折了太多道弯，你收了钱是要告诉陛下，到时候作为他们行贿的罪证的，若是送物件，到时候怕是要麻烦。”

    所有人都以为，这样一个女子，他日哪怕入主中宫，也不无可能。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却在她十七岁那年，草草出嫁，嫁给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世交家的子弟，跟随着那个人远去荥阳，从此了无音讯。

    说着，他用酒坛倒了半坛在地上。

    顾九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怒喝了一声：“我骂他大爷！”

    两人一起出了门，顾九思拉着柳玉茹在街上闲晃了一会儿后，便拉着柳玉茹拐入了一个小巷，小巷里有一架马车，柳玉茹有些茫然：“这是？”

    “哦。”

    秦楠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眼里带了苦涩：“我这门婚事，伯父自然是不喜的。我们秦氏也曾是高门，后来因涉及党争，我父亲与祖父都被问斩，我与母亲无依无靠，幸得伯父收留。我不会讲话，十七岁也不过只是个进士，与依水比起来，那便是云泥之隔，伯父不喜欢我，这是应当的。”

    顾九思耐着性子解释：“她要送礼，就准备好送了，哪里是什么白的物件的问？这明明白白是在刺探里。我一个正三品户部尚书，我要收钱能这么大大咧咧把银子抬到家里来吗？那必须是把钱洗了又洗，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才能到我手里来。”

    “你办人，也不是办法，”柳玉茹听他的话，思索着道：“你也不要一味相信工部给出来的数字，虽然你不爱听，可傅宝元有一点的确没说错，路得靠自己走，不能看书知天下。他们或许是想着中饱私囊，万一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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