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我想要个女儿，”顾九思小声道，“最好像你一样的，乖巧听话，我以后当个大官，保护你们母女。”

    柳玉茹应声，她抬眼看向叶韵，认真道：“你始终是我朋友。”

    柳玉茹看了一眼顾九思，笑着道：“我和九思当时一直惦记着您。”

    柳玉茹被他逗笑：“你每日就琢磨这些没什么用的事儿。”

    “九思，”柳玉茹瞧见这父子两吵起来，赶紧上前去，拉住顾九思道，“公公刚回来，你好好说话。”

    柳玉茹应了声，她拿着帕子坐上床，顾九思用被子给她裹起来，似乎是怕她冷了，又似乎是怕点其他什么。

    这话把柳玉茹彻底逗笑出声了，她不由得道：“你好不要脸，咱们谁养活谁啊。”

    柳玉茹回过神来，叶韵手捧着茶杯，柔声道：“过去吧，我这儿没事儿。”

    “玉茹说得是。”顾九思听得这话, 忙道, “是我思量不周, 我送叶兄。”

    她虽然身形消瘦，可颈下那一片却是丰|满了起来，如今只穿了一件单衫，便可见山峦起伏，水珠沾染烛光，一路顺流而下，穿入山壑，隐于一片白玉之间。

    “你说哪儿的话，”柳玉茹抬起手，握住顾九思的手，垂下眼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如何都是我丈夫，如何都是我最好那个人。”

    说完之后，两个男人沉默了许久，顾朗华道：“大家平平安安回来就好，你们也累了，先回去吧。”

    等裹上之后，顾九思松了口气，他拿起帕子，给她擦着头发，柔声道：“我给你擦头发，直接睡老了会头疼的。”

    范轩带大军全线压惊，直逼东都，梁王东北面有范轩正面硬战，西南后方有剑南节度使刘行知骚扰紧逼，只要攻下东都，梁王就不足为惧。

    柳玉茹听到这些，不由得道：“听你这话，我终于明白，什么叫父母官了。你可是把这望都当成孩子操心了。”

    “你就想不到我好，”顾朗华抬手拍了顾九思的头，怒道，“当爹的是要给你撑起一片天，我打你骂你，不也是为你好？所以下次，别再有什么赴死就老子的事儿，”说着，顾朗华一巴掌将顾九思的头按了下去，咬牙道，“再有下一次，老子打死你。”

    “我不要，”顾朗华立刻拒绝，“他莽撞得很，我怕他伤害我。”

    “怎的这样说呢？”

    “不不不，”顾九思赶忙道，“这可是我头等大事儿。”

    “胡说，”顾朗华瞪着眼，“你就算当了宰相，你在我面前也是我儿子！”

    等顾九思洗漱完，柳玉茹也去洗了澡，洗澡出来之后，她看见顾九思坐在床上，正拿着一本书看着，柳玉茹着了单衫，头发还滴着水。

    倒不是俸禄不俸禄，而是这样的事儿，本也不该是他一个县令操心的。

    顾九思气不打一处来，他方才瞧着顾朗华，下意识就想扑过去来一番父慈子爱痛哭流涕的大戏，结果这老头子就这么有本事，一句话就让他顿时失了所有的温情感动，他忍不住道：“你还好意思怪我？这么久在外面都不给个信，你知道我……我娘多担心你，把自己搞得成这副样子回来，你有个当爹的样子吗？”

    柳玉茹听得这话，她微微一愣，片刻后，她觉得心跳又快又慌，还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惊喜，她低低应声，小声道：“嗯。”

    “你嫁给他，总算是有了几分小时候的样子，我觉得，一个人能活成自己最本真的模样，应当就是活得好的。”

    柳玉茹垂着眉眼，她感觉这个人在她身后忙活，她突然想起叶韵那句话来——

    “是呀，”顾九思漫不经心道，“我还在让流民在望都开垦荒田，还把上下的规矩定了，现在你去望都，又安全又干净，比起扬州虽然还是差了底蕴，可是也很不错了，”顾九思说着，眼里带了笑，“这样下去，最迟三年，我们做的这一切就能看出成效来。到时候望都有钱有人，我也不操心了。”

    “我……的确是活得不错。”

    “当然，儿子也好，”顾九思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那就开始畅想未来，慢慢道，“要是是个儿子，我不打他，我从小带着他玩儿。”

    顾九思笑了笑：“我看你似乎不大高兴，我便仔细看看，记住你不高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深冬的夜里带着寒意，好在炭火静静烧着，让室内温度恰到好处的暖和，顾九思拍了拍床边，看着书，高兴道：“床我给你暖好了，快进来。”

    “梁王如今已经不足为惧，”顾九思叹了口气，“可是如今梁王已经斩掉了所有皇室子弟，范大人入了东都，又要推选谁做皇帝，才能服众呢？”

    她说完之后，叶韵送着她到了门口，顾九思站在门口等她，顾九思朝着叶韵点了点头，柳玉茹同叶韵告别后，便同顾九思一起走在长廊上。顾九思伸手拉住她，他打量着她的神色，柳玉茹察觉，转头瞧他：“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这话说出来，顾九思愣了愣，片刻后，他不由得笑了：“说得也是。”

    从广阳一路回去，柳玉茹和顾九思走走停停，沧州大旱缓解，百姓也多起来，然而路上依旧是到处是尸骸，冻死的、饿死的、死于非命，他们两人瞧着，纵然这一次与上次境遇完全不同，却还是心里有些难受。

    柳玉茹僵了僵，她红着脸，小声提醒：“明天要赶路。”

    “我不是孩子了。”顾九思嘀咕出声，“我现在都是县令了。”

    她垂着眼眸，慢慢道：“这一次你准备这些钱和兵粮，给范轩解决了后顾之忧，算是立了大功了吧？”

    说着，她走到江柔旁边，柳玉茹的面子顾朗华是给的，儿媳妇儿来推轮椅，他也不说什么，柳玉茹推着轮椅，同顾九思道：“九思，到我旁边来，和我说说话。”

    顾九思有些尴尬，他低了头，拿了衣服转进屏风后面，嘀咕道：“我想见他做什么？反正人好好没事就行。”

    “玩成你这样吗？”柳玉茹忍不住抿唇笑了，“那样没有好姑娘愿意嫁的。”

    得消息之后，顾九思就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柳玉茹不由得道：“范大人即将要攻下东都了，你又在操心个什么呢？”

    “你我却始终是一样的。”

    柳玉茹连日来其实很疲惫，精神一直绷着，终于和顾九思和解了，整个人放松下来，一觉就睡得有些沉。

    一路上到处是难民，还没到望都，两人便已经知道了一些前线情况。

    顾九思微微一愣，他回过头去，就看见顾朗华刻意板着脸，但他眼里有藏不住的泪光，顾九思心里一软，酸楚难过一起涌上来，他走到顾朗华面前。

    他反手握住柳玉茹的手，隔着厚重的被子，从背后抱住了她，低声道：“玉茹。”

    “怎么会，”顾九思立刻反驳，“好姑娘眼睛都不瞎，能看到我们的好的。就像你，”顾九思将脸凑上来，高兴道，“就觉得我特别好，对不对？”

    “等过些年安稳了，我们要个孩子吧。”

    柳玉茹没说话，顾九思抿着茶，继续道：“极大概率，便是范大人自己登基，若是他当真这样做了，其他人便必然效仿，其他不说，便说刘行知，他如今坐拥益荆两州，虎视眈眈，怎么可能服气？除却刘行知，扬州凉州交州，还有各路诸侯小王节度使，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

    顾朗华也觉得这个反应好像是太大了点，他轻咳了一声，随后道：“也不是骂你。”

    顾朗华听到这话，终于禁声，他沉默片刻后，一一回答了顾九思的问题。有了这个开头，后续说话就方便很多了。柳玉茹一行人去了正堂，大家喝着茶，听着顾朗华说自己的境遇。等顾朗华说完，顾九思又将他们遇到的事说了一遍。

    顾九思闷闷应了一声，到真来了柳玉茹身边，顾朗华露出些诧异，倒也没多说什么，两个男人沉默着，柳玉茹笑着道：“公公一个人在扬州受苦了吧？”

    叶韵愣了愣，片刻后，她苦笑着低头道：“玉茹，我真的没想过，你会同我这样说的。”

    柳玉茹在外面抿着唇笑，也没多说。

    顾朗华听柳玉茹问话，僵着声音道：“啊，还好。”

    而顾九思听到这声“哼”，他冷笑了一声，也不再看顾朗华。

    柳玉茹应了声，想了想，她想起来道：“你是想见你父亲了吧？”

    柳玉茹放松下来，她靠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许久后，她听顾九思低声念叨：“是该再成一次亲的。”

    柳玉茹沉默着，好久后，她叹了口气，握着顾九思的手道：“你也别想太多了，你就管好望都，日后如何，等他范轩给了你相应的俸禄，你再给他操心。”

    以前她们就是如此，叶韵大小姐性子，许多事儿是不去注意的，都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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