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br />
    沈明意在引开人，让熊哥逃脱，所以他也不忙着打，只是飞快的跑着。

    说着，沈明便站起身，他小心翼翼出去，趁着虎子的人背对着他的时候，他赶紧小跑开去。

    柳玉茹笑了笑：“到时候，我给你作伴。”

    他虽不是士兵, 却也是自幼军中长大, 坑杀降兵这种事, 有些超出了他的个人底线。顾九思看出他面上犹豫, 深吸了一口气道：“周大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要杀他们，不是为了我自个儿斗气，我是为了未来，你明白吗？”

    “是是是，”江柔高兴道，“赶紧先回去休息。”

    “我不动手，他们就真当我好欺，今日我来的路上，我无数次想过，若当初我以王善泉那样的雷霆手段，他们还敢如此吗？！”

    柳玉茹抿了唇，她压着心里的欢喜，小声道：“你不骗我？”

    “你听见你出事了，我真的怕。”

    她是他妻子，就一直是，永远是。

    “别说这些了。”沈明冷静道，“当初你在沧州救了我和我娘，我不会丢下你。”

    但是时间稍微长些，他便比不上骑马的官兵，于是被人团团围住。

    然而所有人仿佛是没见到他一般，沈明咬咬牙，故意摔了一跤，终于出了声响。

    柳玉茹叹息：“人一辈子，总会遇到这些事儿的。九思，咱们不是圣人，我们求的，也不过就是一个自个儿心安。”

    听到这话，在场顿时鬼哭狼嚎成了一片。

    她看着顾九思，神色平和：“我不求你大富大贵，也不求你封侯拜爵。这条路不适合心底纯善的人走，你不用完成杨文昌的遗愿，你就在家里，继续当你的顾公子，帮我打理一下账就好，好不好？”

    “小沈！”熊哥焦急道，“为我搭上这条命不值得，你娘还在等着你……”

    “我不怕。”柳玉茹轻声开口，她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平和道，“你怎么样，我都不会怕。”

    “老子的命值得不值得要你说？”沈明瞪了他一眼，随后背上他，熊哥拼命挣扎着，沈明立刻道，“别逼我绑你！”

    “呵，我吃他的烂茶！”

    “那你开心点。”

    “玉茹，”顾九思声音里带了哭哑，“我怕啊。”

    虎子正准备上前说话涨个气势，谁曾想顾九思抬起手，扇子一张，“啪啪”就在沈明脸上扇了个来回。

    “那就好。”顾九思低下头，他握着她的手，温和道，“那我就放心了。”

    熊哥受了伤，他在旁边自己给自己包扎，他腿上中了一刀，行动不便，他一面处理伤口，一面低低喘息着道：“小沈，你走吧，凭着你的武艺肯定没事儿，别让我拖累你了。”

    熊哥咬了咬牙，他撑着自己的腿，忍着疼，狂奔出去。

    “睡吧。”柳玉茹瞧着他，神色温柔，她让开了床，同顾九思道，“你也忙了一夜，睡吧。”

    他开了开口，却突然发现——

    熊哥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终于才不再挣扎，他背着熊哥，看了一眼外面，猫着腰顺着草堆过去。

    到了山下，他匍匐在草堆里，果然看见虎子带着人在等着他。沈明想了想，让熊哥趴在草堆里，他小声道：“按计划，你去我娘那儿等我。”

    “周大哥，我从不觉得这天下都是坏人，”他转眼看着周烨，神色平静，“但我也不觉得，天下都是君子。人都有善恶，趋利避害贪婪自私这都是人欲，我今日我若不杀他们，望都的那些富商看见，个个有样学样怎么办？如今开战在即，你难道要周大人和范大人一面在战场打着一面还要提防着后院起火吗？”

    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仿佛是失了魂一般，平静道：“我一路在后悔，我怎么不早点动手，我为什么要和他们讲什么仁义，为什么要总顾着他们？”

    顾九思一觉醒过来，木南就来通报说沈明抓到了。

    所有事儿她都听得真切。

    所有人点头，虎子摸了摸|胸口昨夜穿上的护甲，咬了咬牙，猫着身就扑了过去。

    柳玉茹笑了笑，温和道：“娘，婆婆，放心吧，我没事儿的。”

    顾九思没说话，他看着柳玉茹的眼，她这么平和说着身后事。

    “怎么会？”顾九思被她的话说笑了，“你怎么担心这些无聊的事儿？我说了，我不在乎的。”

    “已经够好了。”

    “一个普通人不是万能的，我们只是尽力生活，但不能每次出事儿都觉得是我们做得不够好。我没有你这样的良善，九思，我活在这世上，就是努力的生活，在我活下来之余，我才能想到为别人做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饶人。你选了一条本就是善恶难辨的路，你要入仕，要为百姓做更多事，那你就注定要做一些违心事，你只要尽了你的力，做到你能做得最好，那就够了。”

    虎子在一旁看着，琢磨了片刻，叫了几个头发花白、跟着过来混饭的老者，同对方道：“我听说黑风寨的沈明有两不杀，不杀妇孺，不杀老幼，等会儿我扑上去，要是他不动手，你们就赶紧上。”

    柳玉茹呆呆看着这样的顾九思，顾九思垂下眼眸，却是说了句：“别这样看我。”

    他抬手将柳玉茹的头发放到耳后，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两人都有些累了，柳玉茹主动伸出手，抱住面前这个男人。

    听到这话，沈明下意识看向旁边，脸色巨变，熊哥已经被黄龙抓了起来。沈明面色不太好看，过了许久，他突然一笑：“行啊，找我喝茶是吧？走啊。”

    “大家都是吃饭只能吃几口，坐只能坐在凳子边上，睡要比夫君睡得晚，醒要比夫君醒得早……算起来，我的日子已经好得很了。”

    “就算您不想去，”虎子朝着旁边扬了扬下巴道，“也陪着那位爷去吧。”

    顾九思没说话，他看着柳玉茹的眼。

    “沈爷，”虎子笑眯眯道，“还请放下武器，我家九爷想请您喝杯茶。”

    他转过头去，同众人道：“就这么办吧。”

    顾九思顿了顿，他似乎是再也伪装不下去，平静的神色上露出疲惫，他脱了外衣，掀了被子，躺在柳玉茹身边，而后他握住柳玉茹的手，平和道；“睡吧，我陪你睡。”

    马围着沈明团团转，然而沈明武艺非凡，一个人缠斗在中央，和大家僵持着。

    他看着面前人精致的面容，他感觉自己心跳变缓、变重，所有呼吸清晰可闻，他慌乱又欣喜。

    周烨面上有些犹豫，似是不忍。

    “非得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柳玉茹在大家关照下喝了燕窝，礼貌性送着所有人离开，等大家走后，房间里就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顾九思听了木南的话，点了点头，转头看着还在睡着的柳玉茹，他抿唇笑了笑，抬了抬手，让木南递了旁边的剑来。

    他沙哑出声：“让我就这么看着这世间动荡至此，我却置之事外，我做不到。”

    柳玉茹抿唇轻笑：“你才不认账，我何时不认账过？”

    柳玉茹赚钱之后，他们家也陆陆续续把以前散了的家仆找了回来。

    顾九思回了神，忙起身来，走到柳玉茹身边道：“玉茹，怎么了？”

    虎子见状，给旁边使了个眼神，顿时老的小的就扑了上来，沈明脸色大变，刀在手中又转了刀背，拼命将人甩开，怒道：“走开！”

    “我不是没事儿吗？”柳玉茹温和出声，“以后咱们吃一堑长一智，我们会越走越顺的。”

    所有人忙活起来，顾九思站在柳玉茹边上，看着她和所有人打着招呼，过了一会儿后，他终于道：“娘，玉茹也累了，让她先回去吧。”

    这个人进入怀里那瞬间，他的手终于不再颤抖了，他们两静静相拥，顾九思睁着眼，有些茫然看着前方，慢慢道：“玉茹，你别怕我。”

    柳玉茹笑了：“你明白就好。而且，你也无法置之事外啊。”

    以前她总同他说的是这一辈子如何，他总觉得，那是因为这一辈子，她已经没了选择。可是如今有选择的时候，她却还是选择了他。

    她抱着印红，咬着牙，只听外面声音渐小，许久后，顾九思撩起车帘，同她勉强笑了笑道：“无事了，我们回家吧。”

    柳玉茹听着外面的惨叫声，觉得他们仿佛是再一次站在了沧州，再一次被那些流民围着。

    看见她笑了，顾九思突然觉得，这世上所有事儿都抛诸脑后。他的愧疚，他的害怕，他的挣扎，都在慢慢远去，他目光落在这人身上，就觉得这人是这个世界，他柔声道：“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沈明啐了一口，抽出刀来，打定了主意和同归于尽，砍得一个是一个。

    所有人都被这两巴掌扇愣了，顾九思摇着扇子，笑着道：“说，”他笑眯眯道，“继续说，我看你嘴硬一点，还是脸硬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