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然而这样的婚姻能给柳玉茹幸福吗？

    顾九思和柳玉茹对看一眼，顾九思无奈笑笑：“尚可吧。”

    江柔瞧着柳玉茹，眼里含着笑，她慢慢转过头，看见顾九思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嗯。”顾九思应了声，他垂下眼眸道，“我去同周兄说，明日便启程吧。”

    下人们对视一眼，随后应了声是。

    过往他从不去思考这些问题，是因为他一直坚信，有一日他和柳玉茹是要分道扬镳的。等到有一天，他给了柳玉茹诰命夫人的位置，柳玉茹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一切，他们这段婚事, 也就走向了总结, 这是他一早, 就同她说好的。

    听得这话，柳玉茹有些诧异：“周公子是周将军的儿子，在幽州……”

    这个仪式让柳玉茹有了一种莫名的放松感，仿佛是昭示着一场灾祸的结束，一段崭新人生的开始。

    江柔没有问顾朗华，接了顾九思的话头道：“你能变好，我也很高兴。好了，不多说了，”江柔侧了身道，“入城吧，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就等着你们回来了。”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在劝说她，不仅仅是为了自个儿，也是为了她。

    街上来来往往，顾九思一眼就看到了周边的流民。

    江柔是想知道他们发生了些什么，放在往日，顾九思自然是明白的，他会一五一十说出来，然而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许久后，他简短道：“我回去救爹，玉茹救了我，然后爹没救出来，一把火……去了。”

    柳玉茹小时极其活泼，但打从张月儿进府后，便一直收敛着性子，哪里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可见是高兴极了。

    “那我陪您去吧。”

    于是柳玉茹叹了口气，拦住下人道：“吃的东西也别倒掉，看看外面有没有需要的人，需要就分出去吧。”

    两人来到城门前，江柔和苏婉令人候着，柳玉茹老远瞧见了她们，激动道：“是我娘和婆婆！”

    如果是一辈子，他就必须去想这些事，想未来，想孩子。

    柳玉茹扶着簪子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她垂下眼眸，似乎是有些无奈道：“睡吧。”

    “以前爹总说我没个正形，”顾九思笑着道，“如今就想着，我也该长大成人了。我也不知道长大成人该怎么做，就想着先从这些虚礼学起好了。”

    “都遇见了些什么，说来听听吧。”

    因着两人回来，饭桌上有了不少菜。和过去的生活自然是不能比较，但是对于刚刚经过灾荒的两个人来说，这简直是大餐。

    柳玉茹赶忙开口，她回头看向顾九思，顾九思却是道：“我便不去了，在家等消息吧。”

    “他并非周高朗的亲生儿子。”

    有人保护，有马车坐，有吃的，有喝的。于是两人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心底里，希望柳玉茹的一生，能嫁给一个自个儿真正喜欢的人，能得到自个儿喜欢的东西。

    等到第二天早，柳玉茹去找江柔熟悉情况，顾九思也去了。

    苏婉眼里带了眼泪，看着女儿跑到自己身前，一把抱住自己。

    顾九思从书里抬头，用书抬起车帘，看见站在远处的江柔和苏婉，他笑了笑：“你眼神到是好。”

    如此约定好后，等到第二日，周烨便派了人送着顾九思和柳玉茹回了望都。

    江柔听着，她面上很镇定，似乎并不意外，然而开口时所有人都听出了她音色间的沙哑：“后来呢？”

    顾九思不由自主拉住了柳玉茹的手，柳玉茹抬头瞧他，顾九思轻轻笑了笑，却是道：“这时候你在身边，觉得真是太好了。”

    然而他清楚知道, 这个约定背后更深沉的含义, 其实是他们两人对着未来都没有什么期许, 他没想过要和柳玉茹过一辈子, 而他也认知到, 柳玉茹要同他过一辈子，是不幸福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再把这些事想下去。如今他父亲新丧，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毕竟，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和柳玉茹思量这个问题。

    “也是好事。”

    比起周烨不是周朗华的儿子，周夫人竟然是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还能带着个孩子嫁给周高朗，这也算手段非常了。

    饭吃完的时候，还省下许多，看着饭菜端出去，顾九思皱了皱眉头，柳玉茹瞧着，心里也有些难受。

    等下人都走了，江柔喝了口茶，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道：“你们这两月过得如何？”

    幽州的男儿豪爽，说话声音极大，一路上柳玉茹就瞧见青年驾马从他们马车边上过去，欢歌笑语，与那千里荒芜的沧州截然不同。

    柳玉茹和顾九思对视一眼，话说出口来，但大家却都是心知肚明。

    她回自己的房间，顾九思正在看书，听到柳玉茹进屋的声音，他一面看书，一面同柳玉茹道：“可是我娘问我爹的事情了？”

    一家人饭桌上笑着说话，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顾朗华。他的名字仿佛是一个禁忌，谁都不敢多说什么。

    不能的。

    这件事对于柳玉茹来说，简直是颠覆了她过去所有认知。

    说着，大家伙招呼着柳玉茹和顾九思往望都进去。

    至少对于他而言，他无法想象失去柳玉茹的世界的模样。

    江柔点着头，得了她要的答案，她也不逗留，和柳玉茹寒暄几句后，便让柳玉茹回房。

    江柔来这边已经有了些时日，大概也清楚了情况：“来了之后，我先找了周公子，让他帮忙多照顾些。周公子是个好人，听到我们的情况，便一直帮衬着。只是周公子毕竟能力有限，我也就没多麻烦他。”

    从一开始，江柔的眼泪就停不住，她听见顾九思和她吃树皮草根的时刻，她终于忍耐不住，抓住柳玉茹的时候，抽泣着道：“受苦了……你们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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