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柳玉茹在庭院里站了片刻，她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这才转过身去，走进了房里。

    他背对着柳玉茹，克制着声道：“无事……”

    “是我害了他……”顾九思嚎啕大哭，“是我害了他……”

    顾九思没动，她去拉他，他却恍若未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抱着头，蜷缩着，看上去懦弱又狼狈。

    “那他，”顾九思有些不敢发问，却还是问了，“如今呢？”

    她回来时候衣衫都被挤乱了，顾九思瞧着她的模样，皱起眉头道：“怎么了？”

    说完，叶世安便干脆利落转身，出了大门，打马而去。

    他哭得不成样子，眼泪鼻涕混杂在一起，却没有出半点声音。

    “那，”柳玉茹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尸首，如今在何处？”

    “我派人去义庄打听……已是烧了。”

    顾九思痛苦闭上眼睛，整个人倒在柳玉茹怀里，柳玉茹没有说话，她只是死死抱着他，将头靠在他颈间，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一言不发。

    “我自命不凡，我自以为举世皆醉我独醒，现在风雨来了，现在，不过区区一个王善泉！”顾九思喘息着，大骂着，怒喝着，“区区一个节度使，就能置王法于不顾，欺我辱我害我至此，让我颠沛流离举家逃亡，让我丧父丧右，让我狼狈至此。”

    “哟，夫人对不住了，”小哥笑起来道，“现在一人最多只能买一斗。”

    “我没好好叫过他一声爹。”

    “交出来……”顾九思声音干涩，“做什么……”

    “但百姓会。”顾九思语气里带了几分担忧，“百姓受难，到时自然会有大批流民朝着没有打仗的地方过去，淮南便是首选。”

    顾九思的伤过了半月, 才好得差不多了些。而这些时日，他们便听路过的百姓说，梁王反了。

    叶世安沉默了，顾九思慢慢抬头，他死死抓住柳玉茹，眼里蓄着泪：“他如今，在何处？”

    “密道……”

    “他们要的那里是王法？”叶世安苦笑，“他们是要杀鸡儆猴，让我们其他人看看出逃的下场罢了。”

    “他总想我读书考个功名，总想着我要有出息一点，他是为我好，他就是怕有一天，有一天我落到今日这样的田地……”

    听到这话，顾九思身形微微一晃，柳玉茹一把扶住他，立刻道：“可确认了？！”

    “他们说，杨文昌与顾家牵扯太深，连夜出逃，视为逆贼。”叶世安垂下眼眸，柳玉茹愤怒出声：“他们说是逆贼就是逆贼，他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他不会过淮南的。”柳玉茹直接道，“他的目标是东都，从他的封地一路到东都就好了，淮南不会受难。”

    “嗯。”

    顾九思声音干涩：“密道出口……在钱庄……”

    她心知今日若抢不到, 后面只会更加抢不到, 于是到她赶紧到了第二家店铺，抛开所有矜持，和人你推我攮, 终于挤了进去，年长的婆子咒骂着她，她也装作听不见, 她只是将银子握在手里，同前方卖粮食的小哥道：“我要十斗米，面也行！”

    “我无事的……”他不知道是同自己说，还是同柳玉茹说，“我撑得住，我无事。”

    他回去的时候，那个一贯意气风发的人，却是佝偻了背，走得格外艰难。他连上那只有两层的庭院台阶，都踉跄了一下，柳玉茹赶忙想去扶他，他却摆了摆手。

    顾九思没说话，柳玉茹抱紧了他，低声道：“我在这里，我不笑话你。”

    顾九思愣了愣，他叹了口气，却是道：“看来梁王已是接近淮南了。”

    顾九思脸色变得煞白，叶世安看出他的情绪，他抿了抿唇，慢慢道：“顾兄，如今不是难过的时候，梁王谋反，王善泉已经开始朝着城中各家富商下手，所有人都要按照比例捐粮捐钱，且所有当家都被扣押在了王家府邸。在王家名册上列举的家族，出入必须通报，我也是借着查看生意的名义出来，我父亲还在扬州城中，我很快就要回去。你们要去幽州，如今就要赶快，等时局再乱一乱，你们拖得越长，就越难离开。”

    他似乎是真的累了。

    柳玉茹何曾见过他这番模样？

    顾九思微微一愣，他僵在了她的怀里，就听她道：“你哭吧。”

    “我爹……”

    顾九思哭出声来：“我后悔了，我该对他好一点，我不该总是气他。”

    顾九思没动，柳玉茹终于忍无可忍，她猛地回头，怒喝道：“起来！”

    “顾家罹难当夜，杨陈两家连夜出逃，陈寻家都走了，杨家只有杨文昌带着他娘跑了出去，王善泉要求杨家将杨文昌交出来。”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顾九思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死死抓着柳玉茹，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顾九思上气不接下气，他靠在她怀里，嚎啕出声：“我有什么用？我到底有什么用？！我谁都护不住，我护不住他，我护不住杨文昌，我的父亲，我的兄弟，我谁都护不住！”

    顾九思高热退了，最危险的时候就过了, 后续事件柳玉茹就给他煲着汤, 而叶世安则是回扬州城, 替顾九思打探着消息。

    柳玉茹吸了吸鼻子：“错的是他们，该受惩罚的是他们，你不能将他们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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