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仆人在三德赌场惹了些麻烦，不知老爷夫人是否认识赌场的人，能不能去帮个忙？”

    说完，不等顾九思说话，顾朗华就道：“看你骂得动人，想必好得多了。”

    顾朗华和江柔正为难着，就听顾九思从外面走来，激动道：“我去，三德赌场我熟！我去帮周公子！”

    她对数字有种超常的敏锐，看过了十几家铺子的账本，她已经不需要算盘都能心算清楚，于是她也不打扰顾九思，低头默默对账。

    他们竟是忘了！

    “你怎么不问我爹多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顾九思抬手捂住耳朵：“不听了不听了，我要睡觉了。”

    “玉茹，这出扬州，并不是你想着这么容易。”

    “快则一两月，慢则半年。”江柔皱着眉，“我已经派人去京中寻我哥哥打听消息。如今他没有给我们消息准备，可见形势算不上严峻，我们也不必杯弓蛇影，先好好过日子吧。”

    顾朗华每日忙于在外面处理家当，江柔则是买了许多书生，将顾家与王家的事儿写成了一场“化干戈为玉帛”的故事，到处流传。故事中顾家大度明理，王家嚣张跋扈，顾九思自鞭二十看哭了许多看客，纷纷称赞赤子之心。这出戏虽然不指名道姓，但扬州城内的人却都知道是在说什么。没多久，王善泉便让人到处抓唱戏的人。

    柳玉茹焦急道，顾朗华想想：“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三个月。”

    杨文昌抬眼瞧他：“这事儿也能拿出来庆贺？”

    “这老头子坏的很。”顾九思轻嗤，“我和他的事儿你别管了。”

    顾九思皱了皱眉，他应了一声，用身子遮住自己的动作，抬手从袖子里捻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杨文昌面前，小声道：“买小。”

    柳玉茹愣了愣，她从未出过扬州，这才头一次想起路引的事情，柳玉茹不由得道：“那怎么办？”

    柳玉茹一直在看账，顾九思醒了，她也就不再心算，开始拨弄算盘。顾九思就听见算盘打得啪嗒啪嗒，他时不时偷瞄一眼，柳玉茹察觉了，不免好笑，回头瞧他：“你瞧我做什么？”

    “咱们重新择地安家，如今就看重三个方面，一来要易于经商，这样我们商家才能立足。二来要上下安稳，我们能好好生活。三来要交通便利，这样我们过去，才不会太过麻烦。就这三点来看，首先幽州位居边境，与北梁交易频繁，幽州向来崇尚经商，且不如淮南富庶，我们过去，有诸多商机。”

    柳玉茹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只能走出去，让人将账本都搬了过来，然后就坐在了顾九思边上，顾九思睡觉，她便开始算账。

    “知道了。”顾朗华笑道，有些无奈道，“我多大人了还操这个心。”

    顾九思：“……”

    柳玉茹和他胡扯，两人扯完了，吃过饭，就各自做各自的事儿。

    “玉茹都敢说，你个老头子怕什么？”顾九思趴在床上开口，顾朗华怒道：“逆子闭嘴！”

    全场静默了，大家看着柳玉茹，青楼赌坊总是连在一起，于是今日有诸多人，都是当日目睹过柳玉茹提到上青楼的青年，其中就包括了顾九思的好友陈寻、杨文昌。

    顾九思领着柳玉茹到了后院，刚到门口，就被两个壮汉拦住了去路，两个壮汉看见顾九思，有些为难道：“九爷，您知道三德的规矩，这个后院……”

    柳玉茹算账，顾九思看书。

    柳玉茹本以为顾九思不明白，却不想顾九思点了点头，认可道：“说得对，就像我，也希望有一日人家能叫我一声顾大侠。”

    “啊……啊？”柳玉茹有些发蒙，让她去赌场？

    “那好，”柳玉茹点头道，“要不这样，以后你把顾家给我，我赚钱，每个月给你固定一部分钱，你去闯荡江湖，怎么样？”

    “胡说八道！”柳玉茹不高兴道，“你该写上我店铺的名字才对！”

    “老爷，”江柔叫住顾朗华，顾朗华回头，江柔笑道，“路上切莫着急，慢行。”

    “夫人说得对，”顾朗华说着，起身道：“我这就去办，尽量快些。”

    顾朗华：“把银子全放玉茹身上！”

    “不辛苦的，”柳玉茹听着却是笑了，“婆婆教我这些，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不自觉就笑了，觉得这人过得也太自在了些。可看见他趴着的姿势，她又才意识到，这人背着一身伤痕睡着。

    “我是喜欢。”

    江柔忍不住感慨：“假以时日，玉茹必将有一番作为。”

    “而且，我们如今忧虑的，其实是舅舅若是出事之事。儿媳揣测着，若是舅舅出事，那绝大可能，便是梁王出了事。”

    柳玉茹没说话，她揣摩着，若是皇帝决心除掉梁王为新皇铺路，他已经病重，那梁王谋反就是这些时候的事。如果照着那梦境，江尚书逃不开，不仅逃不开，或许还牵扯颇深，所以如今也不敢给顾家通风报信。那么这样漫长的一个试探时间，或许正是最后顾家没能逃出扬州的原因。

    陈寻点头，认同道：“还好没有姑娘看得上我。”

    “我是放松。”

    得了这话，顾九思兴高采烈让木南去备马，他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奕奕，完全不像前一刻还要柳玉茹扶着走路的病秧子模样。

    柳玉茹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顾朗华听到这笑声，有些尴尬，柳玉茹也有些尴尬，忙低了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九思莫名其妙看柳玉茹一样，江柔拉了拉顾朗华的袖子, 顾朗华冷哼了一声, 摔了袖子, 和江柔一起坐到顾九思边上, 僵着声音问：“可好些了？”

    听到这个名字，柳玉茹和顾九思对视了一眼，便立刻知道，这个忙必须要帮。

    “对，”顾九思扇子一抬，“带路吧。三德有三德的规矩，我晓得，不会乱来。”

    而顾九思由柳玉茹扶着在院子里逛圈，顾九思小声道：“我娘生气了，王善泉要倒霉。”

    而且若是走陆路，每一个州都要递交一次入关行文，然而海运的话，除了必须停靠的几个码头之外，几乎没有官府所在，而码头主要管事，其实也是漕帮在管，官府势力极弱，这样他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顾家举家搬迁到幽州。

    “那又需要多久？”

    得了消息时，顾朗华还在屋中喝茶，江柔放下茶杯，淡道：“淮南境内，这戏就不唱了，去东都唱吧。”

    两人犹豫了片刻，随后就有一个老者谄媚的声音响了起来：“哟，九爷！好久不见了！”

    她静静瞧着他的睡颜，许久后，摇了摇头，笑着低下头去，觉得顾九思真是个孩子。

    他这样子所有人都有些发怵，顾朗华忍不住道：“玉茹跟他去。”

    “顾家是扬州大户，每年扬州税赋，我们占了大半，官府盯得紧。平日我若出行，老爷就得在扬州，老爷若出行，我和九思就得在扬州，从无举家出行的情况。若是我们举家一起申请路引，还要去幽州，怕是路引没到，兵马就先到了，随意寻一个理由给你，将你拖一拖，你也没有办法。若是不拿着路引，走出扬州一百里，你哪个城都进不去。”

    “辛苦你了。”江柔点了点头，安抚道，“熬过最初这阵子，便好了。”

    “行。”顾朗华立刻道，“你这法子可行。我在漕帮有几个朋友，这些时日我们就想办法将地都卖了，然后将分散兑换黄金白银，加上古董字画，走水路运送出去。我再派人在那边开店，买一条船，早早做好准备，如果出事，咱们就直接离开扬州！”

    顾九思听了这话，垂了眼眸，低低应了一声“嗯”。

    “我懂。”顾九思果断道，“叫老乌鸦过来，他们今天带走那人是我朋友，这事儿我来管摊子，按着规矩来。”

    “那为何……不直接离开扬州？”柳玉茹斟酌着道，“不瞒大家，其实早在之前，我便做过一个梦，这梦里不大吉利，就是王荣找了顾家麻烦，顾家……”

    “这中间若是出事了……”

    “那，”江柔想着，慢慢道，“若是说兵强马壮，有盐税免贡特权的地方，十三州中除却幽州，还有其他选择，为何是幽州？”

    顾九思心里暗喜不已，觉得这么使唤柳玉茹高兴极了，柳玉茹看着他的笑，她靠近了顾九思，用平静且温柔的声音，小声道：“你等着。”

    刚下马车，顾九思先掀了帘子走进去，而柳玉茹跟在后面，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人大声道：“顾公子买大买小？！”

    说完他直起身来，转身朝着后院走去，柳玉茹寸步不离跟在身后，杨文昌和陈寻见着，杨文昌感慨摇头：“可怕，太可怕了。”

    “这就是第三点，”柳玉茹平静道，“我们此番要离开扬州，不可大张旗鼓，否则王善泉绝不会让我们走。我们要将大笔资产短时间移过去，幽州交通最为便利。”

    两人聊了一会儿，江柔嘱咐了顾九思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等江柔走了，柳玉茹回头，轻轻推了推顾九思道：“你怎么对你爹这样？”

    “我啊，就想看着账面上的银子涨涨涨。我同你说，上次我出去，掌柜叫了我一声柳老板，我高兴坏了。”

    顾朗华说完，摆摆手便走了出去。

    顾九思张口就开始点菜，在生活上，他从不委屈自己。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周烨道：“周兄，我来得迟了，见谅。”

    三德赌坊的后院，就是专门来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说是周烨周公子。”

    “那是我想的！”顾朗华突然出声。

    然而想了想，杨文昌道：“似乎也的确值得庆贺一下。”

    淮南之地，最善用船，凡是大批货物，都是走水运。水运比起陆运，载重多，成本小，时间快。

    柳姑娘是天生的，顾少夫人是顾家给的，只有柳老板，代表着她自己的努力，纵然这努力里有几分别人的帮助，可归根到底，始终是她去做的。

    说着，杨文昌将顾九思放的银子啪嗒放在了桌上，扬声道：“大！”

    “老爷, 不是说好好说话吗？”江柔嗔怪, 顾朗华僵住了动作, 这才坐下来, 干脆一句话不说, 扭头看着窗外, 不搭理顾九思了。

    顾九思见着这场景也没说话，从容落座在旁边，同柳玉茹道：“给我拧块帕子擦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