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五蓦然抬头,正遇上唐竞的目光,随即闪避,低头抽烟,嘴里还是反复那几句话:“我不知道,我也都是听说的,我一个小小岸巡又能做什么……”
唐竞来不及阻止,冷嗤一声摇头。
铁门落锁,唐竞驾车离开。转过一个弯,仍旧是女校的铸铁围栏,远远望去便看见其中的建筑透出暖色的灯光,有一队女学生正沿着窗后的长廊走过去,身上皆是校服,一色式样无有腰身的斜襟白裙。
唐竞听见他们对话,已知此人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一个,便叫谢力过去请他。
严五猛一摇头:“是火炉间的生火华人告诉我的。”
“哪一句?”唐竞问。其实,他已猜到。
唐竞冷笑,心想,何至于要一个小孩子来替他正名?莫不是还等着他道声谢吧。
她像是根本没听见,忽然看着他道:“做好人的感觉是不是很不错?”
而那镜中的周子兮亦看着他道:“返校迟到,操行便要记丁等。”
吴予培气愤,正要再说什么,唐竞已然开口。
谢力眼疾手快,又将他掳回来按下。
吴予培在旁立时求证:“孙桂被埋窒息而死,是你亲眼所见?”
果然,严五听见晴空丸几个字起身就要走,口中念叨:“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只是小小一个岸巡,我什么都不知道。”
唐竞见状已走了过去,问酒馆老板楼上可有清静些的地方,他要请严巡捕吃酒。
再乘坐汽轮返回浦西,已是薄暮时分,吴予培的笔记簿中已经录下岸巡严五的所有口供。他也是心急,人还坐在船舱里,便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光誊写整理。周子兮作为一部分记录的作者,亦凑在一旁帮忙。
严五点头。
谢力闻言,惊得望向唐竞。其中的意思,唐竞自然都懂,却还是微点了头,以示他心里有数。
于是她话题再换:“要不是为了跟吴先生别苗头,你会不会去做这件事?”
“没得商量。”他摇头,亦带着些笑。
然而谢力却含糊不答,只回头一指唐竞,说:“我们先生有些事问你。”
唐竞靠街边停下,从车里出来与那男子攀谈,说是要订蛋糕,要求还挺多。
“Fine!”她高傲地应了一声,跟着门房走进去,没有再回头。
“可你怎么知道孙桂已经死在船上了呢?”唐竞接着他问,似是极其平常的一句话。
老板自然说有,请他们到二楼一个小间,连那严五也被谢力掳了上来,按在一把榆木椅子上。
他知道宝莉最难说服,无奈道别,回到车上,在反光镜中看一眼后排位子上的周子兮,心想要不是你,我今夜必有好事。
“与你有关系?”他照旧回避。
“这生火华人叫什么?”吴律师急急又问。
唐竞没再说什么,只从皮夹里抽出钞票搁在柜面上,转身推门出去。
菊芬仍旧呆立在柜台后面不动,那白俄老板还在外面上门板,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看见唐竞出来,便客气地与他道别。唐竞亦笑着点了点头,坐进车里。
老板念其巡捕身份,总是客气相让。严五却是得陇望蜀,盯着讨酒喝。
两人站在铁门外树影婆娑的黑暗里,听着钥匙叮叮响着,越来越近。
唐竞闻言心中一动,笑道:“的确,你也是聪明,要是说小贩挨打,水巡捕房哪会兴师动众派人上船彻查,这私藏军火的由头想得实在是好。”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
严五却是苦笑:“检查厅的意思你们也都看到了,千万不要当我是证人,就算把我今天说的话传出去,我也不会承认。”
唐竞这才气顺,两人在船上都已经商议好,暂且随便吴予培那厮怎么折腾吧。
“这地方老板娘熟得很,不用我再说了吧。”唐竞回答。
严五朝那一桌望去,看见宝莉与吴予培,仿佛也在码头见过。他有些警觉,坐在原地不动。
“不可以。”唐竞回答,左右穿梭钻出码头附近的人流车阵,已经开到了最高速度。
船靠对岸,天已经黑下来。
余下的路途,唐竞始终沉默,周子兮又趴在窗边看着街景。
“但今日的事,”周子兮继续说下去,“离了你,或者离了吴先生,都做不成。”
“严巡捕,”吴予培在他面前坐下,正视他道,“你可愿意为此案做证?”
严五听他这么说,眼中倒是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下去。
菊芬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眼去,手上并未停下,但笔头却像是涩了,写不出字。
她却已换了话题,又问:“你说华莱士小姐喜欢你还是喜欢吴先生多一点?”
他看着严五问:“若是锦枫里张帅要你说呢?”
仅一瞬,她又开玩笑,还是像上次一样与他讨价还价:“我想去弘道。”
“你自然知道是什么事。”唐竞讹他一句,又扔过一支烟,示意谢力替他点上。
谢力还在为唐竞的那一句话担心,总想找他问个究竟。无奈一路上唐竞都在甲板上与宝莉讲话,意态甚是亲密,旁人根本插不进嘴去。
“记者?”严五吸一口香烟,将信将疑。他已经看见宝莉手中有一台照相机,但其余几人又不太像。
“还有,调两只划子守在船头船尾,也是周道。”唐竞继续说下去。
“没话讲就坐好。”唐竞关照。
汽车发动,他默默行在路上,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这一遭。的确,她的那点小计策又叫他看穿了,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情。
唐竞看得不耐烦,催那车夫快走。待那辆黄包车带着吴律师绝尘而去,他才问宝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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