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章 卖炭之人

    “那这几日呢？”赵和又问。

    徐绅沉声道：“长史，我觉得有些不对。”

    赵和明白了段实秀的打算，他想以筹办粮饷为名，让这些归来的俘虏在安定营多呆几日，这几日里再想办法凑齐冬衣，让他们不至于只穿单衣回家。

    北州之人，吃苦是惯了的，一些寒流算得了什么，他们先扛上一两天，有什么关系？

    再加上那些听闻自家丈夫、儿子、兄弟死而复生又回到北州的人家，还有那些抱着一线希望前来打探消息的人家，一大早安定营外就人头攒动，只等着营中事毕，能够见着自己的亲人。他们聚拢在这里，官府也不好驱赶，这就为安定营这边更添了几分人气。

    而为首的卖炭人则做了个奇特的手势，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兄台，我给你带了乳酒来了。”

    “徐绅，怎么了？”段实秀开始吩咐别的事情，但发现板脸小吏有些心不在焉，当即问道。

    “大都护请。”段实秀礼毕之后，伸手示意了一下。

    “可不是！”卖炭人也是恨恨地道：“我们在山里伐树烧炭，犬戎使者潜来勾连，我们想要拒绝，他们便取出当初霍峻的证物……”

    段实秀没有作声。

    “让我们将这个送到你这，自有人会来你这领取。”卖炭人指了指其中的一车木炭。

    所谓安定营，是北州城中八座兵营之一，随着石河关那边情形紧急，如今军营已空，只是在昨日，营中才始又有了人气——从石河关撤回来的那些俘虏们，还有护送他们的两百军士，一起驻扎于此。一千两三百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每日吃嚼用度，都得花费一些。哪怕长史段实秀早就做了安排，可总有些东西需要临时采办。

    他退出时同样执礼甚恭，出门之后，那个一本正经的小吏忍不住问道：“长史对大都护执礼甚恭，此是为何？”

    段实秀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此是杀鸡取卵，大都护，我会想办法去解决此事，只须稍作宽限。这些壮士也未必今日就回家，他们虽然已经登记录册，但总得给他们发放一些粮饷……”

    “军服也……有些紧张。”段实秀不得不回应道。

    “长史说笑了，这不过是有几千人，哪里有半个北州人。”那小吏一板一眼地回答。

    “借，借。”赵和笑道。

    段实秀有些尴尬。

    “算不得辛苦，能早一日让他们安心，便可早一日……”赵和说到这，突然声音一停，侧耳倾听起来。

    小吏上前查看了一下，在木炭当中，发现了几个树皮包着的包裹，再伸手去摸了摸，然后惊呼了一声！

    “自然有诸多原因，其一是大都护保全北州，功业之著，几与前大都护建北州相当；其二北州上下，尽皆僻远，桀傲不驯已久，我在北州素有名望，我对大都护越是恭敬，其余诸人自然也就明白上下尊卑之别了；其三么……你去将炭买来，路上自己猜猜。”

    前几年北州还能自己铸币，通过诸多贸易换取外边的物资，这两年被犬戎逼得紧了，公仓中的老鼠都饿得只剩下皮，何况民间。

    为首者，正是赵和。

    安定营小吏浑身一抖，面上浮出一丝绝望之色：“你……你……”

    赵和急着见那些被俘过的北州秦人，因此只是诧异地回望了一眼他，没有过多纠缠此事。他入营之后，营门便在身后闭上，那些围观之人又聚拢起来，围在营门之外。

    抱着炭火炉子，就算只穿单衣，倒也不至于冻坏来，唯一还需要小心的就是中炭毒。赵和交待了一句，段实秀便退出营帐，让他先休息一会儿，过会好精神点去见那些俘虏。

    他虽然非常细致，方方面面都有考虑，可是天气突然变寒这件事情，真在他考虑之外。

    “你们也是霍……”小吏压低声音道。

    卖炭的这几人也不急，他们沿街叫卖，不知不觉之中，便到了安定营外。

    “先歇一口气，有没有热水，给我一碗。”赵和在营门外时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但入内之后，立刻露出疲惫之色。

    卖炭之人倒也爽利，当听闻是为这些归来的俘虏所用，当即报了一个极低之价。段实秀当即大喜，又召来负责的小吏，令其与卖炭人交接。

    霍峻在北州经营二十余年，除了在军中拦拢了一部分人之外，同样在民间与政务上拉了一批人。尽管人数不多，可都秘密潜伏于各处。原本他们以为随着霍峻的死，自己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再来，却不曾想，霍峻已经将他们早就交给了金策。

    “不是有人卖炭么。”段实秀道：“北州炭贱，若我大量采买，价格不高，先抵过这两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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