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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慈极是失望地看着三伯。
“你从谁家中收粮,那么多粮袋都是义字袋,你难道不知其出处?”程慈对这位曾经极得他尊重的三伯彻底失望了,他恨恨地道:“三伯,你老实说,是谁卖的粮给你?”
程秀此时也意识到问题,事情未出,他程家在整个利益链条之中只得蝇头小利,可是事情若捅出去,那程氏就成了挡在前面的盾牌。
“连回来拜见老太公的时间都没有?我看你挺闲的,你还有时间去管闲事,却没有时间回家一趟。”程秀哼了一声:“族中第四代子弟,包括你在内共有十一人成丁,为何族中出力费人情替你运作这临淄县法曹掾,而不是别人?”
“哦,我家中管事私购义仓之粮,如今被我察觉,今日将之缚来见赤县侯。”管虎似笑非笑地看着程慈:“这可是惊天大案,谁,敢瞒着不禀?”
此问一出,程秀脸色顿时一变。
程慈脸顿时涨红:“我公务在身……”
见到他匆匆来,管虎冲他笑了笑:“九郎来得正好,能否替我进去禀报一声。”
“你来定陶执行公务,却连家门都不入一趟,然后又多管闲事,将整个定陶都搅得不能安生。我告诉你为何我昨日未去县城中寻你,因为昨日到我们分乳堂程氏来拜访的姻戚、故交,足足有三十余人,个个都夸你有出息呢。”程秀向旁边示意了一下,顿时有人端来茶水,他喝了一口,猛然吐在地上:“你还让不让我们程家在定陶立足,你还顾不顾程家的名声,若你说你要功劳,要自己的前程,要迎合上意,我分乳堂程氏也不是没有担待的,只要发帖说你已经自立门户就行,想来那些姻亲故旧,也不会为难我们。”
现在管、钱、骆三家,通过输让些许小利给程秀,却将整个分乳堂程氏都绑在了他们的船上。
他少年时敬仰的那位支撑家族、安亲睦邻的三伯,已经变了。变得贪心变得短视,那还没有什么,可是变得要将家中养的女孩儿充当礼物去送人,那就已经没人味儿了。
他厉声道:“莫说侄儿我在贵人面前没有那么大的脸,就算有,三伯,你想想看,以那三家的本领,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吗,别的不说,你自称是从他三家买的义仓之粮,拿证据出来,证据,证据!”
这样一来,就算上官来查,不怕他们这些盘根错节的地头蛇,也要顾及分乳堂程氏的名声,还有程氏收养而活的女儿们联姻之后庞大的关系。
一夜过去。
程慈一脚踢在木柴上,将那堆木柴直接踹倒。
程慈勉强挤出笑来点头回礼,这些人越是对他亲近,他就越是心中难安。
心思重重的程慈站在城墙之上,他面对着的,就是前夜被彻底焚毁的义仓。
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在同辈兄弟中,他相当出色只是原因之一,众人念他父母双亡怜惜他是原因之二,族中认为他这人有良心为吏之后能够回报族中,这是原因之三。
“我又没有直接去义仓盗粮,我哪里知道,我是从别家那儿收来的粮,你去问别家去!”
但程慈的马蹄之声却打破了这祥和。
在定陶城外不过六里处,依山傍水的小村,早餐的炊烟袅袅升起,这情形既安静又祥和。
做这种事情,哪里会有证据?
分乳堂程氏,不是管、钱、骆三家这样的豪绅大族,但在定陶声望不低,定陶之外更是在三家之上。象萧由,从咸阳来的大人物,尚且听说过分乳堂程氏,但定陶管氏、钱氏、骆氏,萧由就从未听闻过。
程秀听到这,脸色却恢复过来。
他骑上马,突然仰天一声长啸,声音在村中盘旋,震得村头大树上经冬未落的树叶纷纷落了下来。
程慈立在他身后,唤了一声“三伯”。
“你这是何意?”程慈警惕地道。
昨天程慈带人翻了管家、钱家和骆家的库房账簿,这几家本来都被护军围着,至少早上程慈离开时还是这样,可现在看来,管虎已经重获自由。
许久之后,他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下了城头。
程慈回头惨然道:“还商量什么,三伯你做这事情的时候,可曾与老太公商量,可曾与家中叔伯们商量?如今到这个地步,你却要商量了,可是没用啊,你与我商量能有何用?”
听到程慈这样说,程秀扬了扬眉:“我也在等你回来,你只从昨日午后等到深夜,我却从前日等到现在。”
程慈简直被三伯蠢哭了。
又是回头,乘马,飞奔向定陶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