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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抬轿者坐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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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位先生,是哪个介绍来的?到我们农场里来买,比在城里头相因得多。”亚雄这才醒悟过来,这里并不是什么高人隐士之居,乃是一座农场,这就不必有什么顾忌了,只管向前走。因问道:“你们这农场有这样好的房子,你们老板呢?”那人手扶了旱烟袋杆,嘴里吸了两口,对亚雄身上看了一看,扑唧一声,向地面吐了一口清水,因道:“你说吗!要买什么?我就能作主。”亚雄笑道:“我暂时不买什么,只是来参观一下。”

    他拖出嘴里的旱烟袋来,点了点头道:“要得!我们欢迎咯!”亚雄觉得陌生的粗人,有这样客气态度的,在重庆还少见,便笑道:“你们老板贵姓?”他将旱烟袋嘴子送到嘴里吸了一下,笑道:“啥子老板罗?我们也是好耍。”亚雄笑道:“那么,你是老板了。你把这个农场治理得这么整齐,资本很大吧?”他将旱烟袋又吸了两口,微笑了一笑,将头摇了摇道:“现在也无所谓咯。这个农场,共值百来万。”

    亚雄听着这话,对这位老板周身看了一看,觉得就凭他这一身穿着,可以说百来万无所谓吗?因笑道:“现在不但是经商的发财,务农的人也一样发财,我有个朋友叫杨老幺……”那人立刻问道:“你先生朗格认得他?他是我侄儿咯!”亚雄道:“我姓区,方才还是坐了他的滑竿上山来的呢!”那人两手抱了旱烟袋,连连将手拱了两下道:“对头!请到屋里头来吃碗茶吧!”说着张开了两手,作个远远包围,要请入内的样子。

    亚雄先听到轿夫说杨老幺是因叔父死了,得着遗产,现在他说杨老幺是他的侄儿,仿佛这传说前后不相符,倒要探听探听这个有趣的问题。一个抬轿子的人,不到半年工夫,成了一个很阔的坐轿者,这个急遽变化,总不是平常的一件事,自值得考查。至少比看梅花有益些。如此想着,就接受了这人的招待,走进正面那座西式楼房里去。因为这房子的外表,相当整齐。那人推开一扇门,让着进了一所客厅,只见四周放了几张双座的矮式藤椅,垫着软厚的布垫子,屋子正中,放了一张大餐桌子,用雪白的布蒙着。桌上两大瓶子花和一盆佛手柑。农场里有这种陈列品,自还不算什么。只是那两只插花的瓷瓶,高可三尺,上面画有三国故事的人物画。那个装水果的盘子,直径有一尺二,也是白底彩花,用一个紫檀木架子撑着。亚雄曾见拍卖行的玻璃窗里,陈列过这样一只盘子,标价是九千元,这样子打个对折,也值半万。轿夫出身的人家,很平常的把这古董陈列在客厅里,这能说不是意外的事吗?

    那人引亚雄进来之后,又拱了手道:“请坐,请坐!招待不周咯。”说毕,昂了头向外叫着:“杨树华!”树华这个名字,在重庆颇有当年取名“来喜、高升”之意,便联想着这个老农不是寻常人物,人家还有听差呢!就在这时,来了一个小伙子,他穿着件芝麻呢的中山服,脚上踏的一双皮鞋,乌亮整齐。亚雄低头一看,自己脚上的这双皮鞋,已成了遍体受着创伤的老鲇鱼,比人家差远了。

    那老农倒是一个主人的样子,向他道:“有客来了,去倒茶来。”他方垂手答应了。老农又问道:“还有牛奶没有?”他答应了一声“有”。老农道:热一杯牛乳,把饼干也带来。”吩咐完了,才向亚雄寒暄着对面坐下,因道:“方才三个轿夫回来,说是经理在半路上遇到一位先生,自己下了轿子,把轿子让给那先生坐。我一想,这是哪个哟?你先生一说到姓区,我就想起来了。你是我们老幺的恩人。”亚雄笑着摇摇头道:那怎么谈得上!”

    他点了两点头,将旱烟紧紧捏住,倒向着空中点了两点,因道:“确是!老幺常常对我说,有钱的时候,人家送一万八千,那不算稀奇,没有钱的时候,一百钱可以救命。区先生你懂不懂?这是川话,我们说一百钱,好像你们下江人说一个铜板。”亚雄笑道:“我到贵省来这样久了,怎么不懂?”老农将旱烟袋在嘴里吸了一下,忽然有所省悟的样子,匆匆走出门去,一会儿工夫,他拿了一听三炮台的纸烟和一盒火柴送到亚雄面前,笑道:“请吃烟。”在这个时候,小大英已成了珍贵品,亚雄刚才在二奶奶手上吃着一支三五牌,那还无所谓,她们根本就是由香港来的。但以杨老幺和她的身份比起来,一个在平地,一个在万尺高空,还差得远,哪里就来这样的好烟?他如此的想着,就只管对了那听烟出神。老农点了头道:“请吃烟吧!这是香港来的,我们也不吃这好的烟。这是我们请大律师的烟。”亚雄经这一说,一个疑问解决了,可是第二个疑问也跟着来了。凭他这样说,好像一个人发了财,和打官司就发生连带关系。于是缓缓地打开烟听子盖,取了一支烟点着,抬了头只管向屋子四周望着,脸上露着笑容。随着那位杨树华拿了洋瓷托盘,托着点心来了,是一玻璃杯子牛奶,一瓷碟子白糖,一碟子饼干,一碟子蜜饯,陆续地放到桌上。

    亚雄对于这番招待,有两种惊讶之处。其一,以为这里并没有主人翁,有之,便是这位老农,他竟有这种享受。其二,是与这老农素昧平生,虽有杨老幺一言之告,在他也不当如此招待。正凝神着,那老农笑道:“区先生,请随便用一点。”说着,他放下了旱烟袋,两手捧了牛乳杯子,颤颤巍巍地送到面前来。亚雄站起来接着。他又两手捧了糖罐子过来,里面有镀银的长柄茶匙插在四川新出品的洁糖里面。亚雄又只好舀了两匙糖,放进牛乳里。

    老农笑道:“区先生,你就用这个铜挑子吧,这是新找来的佣人,啥子也不懂。牛乳杯子里,也不放个挑子,不训练几个月,硬是不行。真是焦人!”亚雄又觉得他这话不是一般的老农所能道得来的,将铜匙搅和着牛乳,默坐了一会,见老农又坐在对面椅子上吸旱烟了,因笑道:我还不知道令侄叫什么名字呢?”老农笑道:“你就叫他老幺吧。不生关系。自从他回家来了,取了个号了,叫杨国忠咯。这个名字叫出去了,有人说是要不得,杨贵妃的哥哥,就叫杨国忠,这个娃儿,他硬是那个牛性,他还愿意别个叫他杨老幺么?”说着,吸了两口旱烟。亚雄道:“你老板和他是叔侄关系吗?”老农道:“我是他爷爷辈咯!他的老汉,是我远房侄儿子。”他把旱烟袋,送到嘴里吸了两下,脸上表现出一番自得的样子。亚雄道:“听说他有个幺叔,是一个绅粮,不知何以中间断了关系?”老农笑道:“你先生是他恩人,用不着瞒你。他家境,原来很穷,老弟兄三个,老幺的老汉是老大,还有他二叔,早年都死了。老幺的幺叔,早年上川西,在雷马屏一带住了好多年,没有禁烟的年月,他作烟土生意,没有回重庆来过。前两年子发了大财回来了,私下又跑了两转雅安,打算洗手,啥子也不作了,在乡下买了田地房产,这个农场就是那日子买的。也是他是条劳苦命,一歇梢下来,太婆儿死了,两个儿子也死了,剩了他光棍一个,还得了黄肿病。”

    “他想到自己两脚一伸,尸首都没得人替他收,好伤心咯。想起了重庆城里还有个侄儿子,就托人到处找他。那个日子,杨老幺害了一场病之后,抬不动轿子,在大河码头上跟人家提行李包包,他幺叔寻到了他,见他身上穿的是烂筋筋,交他五百元作衣服穿,约好了十天之后再来找他。这五百元,不是五百元,小票子里包了大票子,是一千多元咯!这个娃儿,他倒是有志气,拿到钱,一尺布也没有扯,只用五百元,贩了橘柑在河滩上卖,多的钱,留在身上。十天之内他幺叔果然来了,他把钱交还了幺叔,一百钱也不少。他幺叔见他穿的还是烂筋筋,问他朗格不作衣服穿?他说卖力气穿烂筋筋,要啥子紧吗?有了这个钱作个小本生意,糊了自己的口,也免得跟了过河的人要包包提,叫人家讨厌。他幺叔说,这几句话,他听得进。但是多付了他好几百元,为啥子不先拿了用?他说,幺叔好意,给了我五百元作衣服穿,就不晓得哪天能报幺叔的恩。幺叔不留意,多给了他几百元,他朗格好意思隐瞒下来。”

    “他幺叔说,这个娃儿硬是要得。就把他带了回家,邀了本姓的房族长,写了一张字据,过继老幺作儿子。不到两个月,他幺叔就死了。杨老幺把我找了来,替他管家;本房贫寒的人,都分了些钱,也是善门难开,还有人找他要钱,所以我们又请了一名大律师作法律顾问。”“本来他幺叔手边的现钱,也不过二三十万,因为他自己开了码头,这块地皮留了几年,竟变成了几百万。有了地皮,有些人硬要他拿出地皮来作资本开公司。他怕得罪人,只好照办。这个农场地皮是我们的,另外有股东,请了人来种果木花草。他算是经理,少不得常来,因为那些股东都有大班①,他不好意思跑来跑去,也就用起大班来,把轿子坐起。实在的话,他倒不是那种忘本的人,他说从前穷,受人家的欺,如今发了财,还是受人家的欺。他想结交几个有好心的作朋友。因为你先生和你家老太爷,都是好人,所以他常常想到你们。”①大班:川语,就是自己的轿夫。

    亚雄点了头笑道:“原来如此,这也不怪他发这样大的财。这也不单是他,我们在南京认识的一个拉黄包车的,他就在四川发了财,作了工厂的经理。这年头说什么三年河东,三年河西,简直是三个月河东,三个月河西了。”老农道:“区先生,公馆在哪里?让老幺去拜访你。你若是得空,到他公司里去耍,他一定欢迎的。”说着他在身上去摸索着一叠名片,取了一张送到亚雄面前。

    亚雄看那上面,正中大书着“杨国忠”三个字,上挂几行头衔,乃是“大发公司副经理”,“必利钱庄常务董事”,“南山农场总经理”,下面印着他的住址和电话。心想,在几个月以前,谁会想到在宗保长手下带病作苦工的杨老幺,如今会顶着这些个头衔呢?老农笑道:“确是,他很望区先生到他公司里去耍。区先生不会嫌他是个轿夫出身吧?”亚雄将那张名片送到身上去揣着,将手拍了一下腿,笑道:“岂敢,岂敢!老实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就不知道哪一天会穷到去抬轿。便是有轿子抬,也没有这份力气呢!”老农笑着说了一声“笑话”。亚雄道:“决不笑话。现在这世界上,有两种抬轿的人。一种是前几个月的杨老幺,一种就是现在的我。”老农又说了一句“笑话”。亚雄道:“真话!轿夫不过是抬着人家走一截路,我们是抬着上司走一辈子的路。轿夫是抬着人家走眼前看得见的路,我们是抬着上司走那升官发财看不见的路。轿夫自然是苦,可是他随时可以丢下轿杠不抬,我们要不抬,还不是那样容易呢!”说着,站起身来,向屋子周围看了一看。老农笑道:“老幺又不在这里,我不懂啥子,要是不嫌弃的话,请在我这里吃了午饭去。”亚雄道:“我们还有同伴在梅庄里,下次再来叨扰吧。”说着点了头向外走。

    老农送客出门,却见有个西装少年,在迎面上坡路上走了来。他喝了声道:“杨家娃,今天为啥子又跑到南岸来?”那少年被他一喝,停住了脚,笑着站在路边。亚雄走到近处,见他穿一套绿呢西服,里面是花羊毛衫,领子上打着大红色的领带。只看这些,就觉得这个穿西服的少年,并不十分内行。他头上的头发,脚底下的皮鞋,上下两层乌亮。西服小口袋上,夹了钢笔头子,显然还是个学生。

    老农道:“今天朗格又到南岸来了!”那少年笑嘻嘻地答应了三个字:“来耍耍。”老农道:“硬是耍得!今天也来耍,明天也来耍,一点正事都没得咯!你不想前三个月,光了脚杆,挑一担鸡娃儿赶场。现在洋装披起,皮鞋穿起,还要插上自来水笔,扁担大的字,你认识几个?”

    亚雄听了这话,向这少年脸上看去,见他黄黑的脸,粗眉大眼的,肩膀肿肿地,的确还不脱除那种乡下赶场小伙子模样。他倒是肯受这老农的申斥,依然垂手站在路边,微微地笑着。亚雄因问道:“这是令郎吗?”老农叹了一口气道:“是咯!区先生,我不是那样忘本的人。作庄稼的小娃儿,着啥子洋装?硬是笑人!也是老幺说,我家和保长不大说得拢,免得淘神,把这小娃儿送进初中读书。保上有啥子事,就不派他了。我想让他认得几个字也好,花了几个钱,把他送进了中学,他哪里读书哟?洋装穿起,三朋四友,天天进城看电影,看川戏。”说着,掉过脸去,对那少年道:“你怕我不会整你?下个月,壮丁抽签,我送你去当兵。”亚雄笑道:“老板,这也不能怪他,你发了财,你舍不得用钱。他这样年轻的人,有钱在手上,他为什么不用?”老农说:“哪个把钱他花?他三天两天回家去,在我女人手上去硬要。要不到,你怕他不偷!”他说到这里,脸色越发的沉下来,吓得那少年把头低了,两手扯着西装衣襟角。

    亚雄道:“小兄弟,你老汉说的话是对的,与其让你挂个学生的名,穿了西装,城里城外胡跑,不如送你去当兵。现在你这样,家庭失了一个儿子,国家失了一个壮丁,是双重损失。”老农道:“家庭失了啥子儿子?我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湖南打国仗,升了排长了。二儿子跟了老幺在公司里作事。这个穿洋装的儿子,要不要,不生关系。我心里是明白的,你穿了洋装,前面走,你怕后面没有人指通你的背心?”

    亚雄看这老农是个粗人,却很懂理,心想,固然有些人利令智昏,可也有些人福至心灵。他这么突然发了财,居然会教训儿子。因向他点点头道:“杨老板,你说话有道理;第二天有工夫,你可以找我去,我们上个小茶馆,可以摆摆龙门阵。”说完,笑着向老农告别。老农倒是随在后面送了一截路。亚雄走过一个垭口,隔了大片的竹林子,还听到那老农大声喝骂着他的儿子。

    回到梅庄门口,意外地却看到两个年轻女郎,站在高坡上笑嘻嘻地向自己望着。心想,这或者是二奶奶带来的眷属,手扶了帽檐向她们点了个头。然而这个礼却是白扔了,那两个女郎,睬也不睬一下。走到她们面前看时,一个女郎穿着直条纹的布棉袍,脑后梳两个小辫,用绿绸子扎了辫梢。一个穿了崭新的阴丹士林布长衫,上罩着红毛绳的小背心,头发还烫着飞机式。两个人都穿了长筒线袜,红蓝帮子花皮鞋,各人脸上涂着很浓厚的胭脂粉,红白并不调匀,仿佛是个初次化妆的模样。

    这就不觉再仔细地向她们观察了一番。那个穿蓝罩衫的女郎,似乎也要卖弄她的家私,抬起一只右手,理着她耳朵边的鬓毛。这在她无名指上,发现了一枚金戒,又在她手腕上,发现了一只小手表。可是装饰虽然这样珍贵,那手却既粗又黑,是生产品,而不是白嫩的消耗品,可想到它现在虽是消耗品了,而是由生产品转变着过来的,转变过程是极其迅速的。

    这样一番表现,越是引起了亚雄的好奇心。他便放缓了脚步,慢慢地向大门口走去。因为她们是向农场这边望着的,便正面对了自己,因之故意昂起头来四周观察,好像并不介意到她们。而她们正继续着的谈话,自也不因之停止。却听到那个穿花袍子的女郎道:“喂!吴树英,干什么的?还不走么?真是焦人!”那个穿毛绳背心的女郎道:“他老汉没有走,去做什么?他不讲面子咯,你遇到了他,他硬是骂你,你看没有看到他来么?他来了,一定会到这里来的,忙什么?”那个道:“你没有看到他么?好漂亮呵!今天又穿了一套绿色的洋装。他说,今天的电影好,中国的古装片子。”这个将手轻轻敲了她肩膀一下,笑道:“你好歪!一个人悄悄地在路上等了他说话。”

    亚雄这才恍然,这两位初学摩登的乡间小姐,正是那老农幺儿的女友。怪不得对农场那边来人注意。她们正还等着她的朋友呢,为了好奇心,走进这大门里,且不走进院子去,便在竹树林子下徘徊着。果然,不出十分钟,却听到外面有女子笑道:“吓!杨家娃儿来了。我们躲起来。”说着,见这两位女郎很快地向里面一跑,笑盈盈的躲到庄门后面。

    过了一会子,听到人笑道:“躲什么?我看都看见了。门后面有一条大蛇,你不出来,它就咬断你的脚杆。”这两位女郎扯着手,笑着跑了出来了,亚雄闪到竹子缝里张望,正是那个老农的儿子,站在门外面和她们说话。他笑道:“走走!赶两点钟这场电影,还来得及。”那个穿红背心的女郎道:“我不去,看完了电影,天都黑了,回来赶不到轮渡。”那小伙子笑道:“现在有夜航。”红背心女郎道:“你倒说得撇脱,过了河,还有好几里路山路,我们摸黑走回来么?”小伙子道:“你不会在码头上坐滑竿回来?我出钱就是。”

    那个穿花布袍子的女郎道:“我们不看电影,吴树英说,她要做一件大衣,你答应和她做大衣,她就过河。”这小伙子且不回驳她的话,问她道:“她要做大衣,你做不做?”她噘了嘴道:“随便你吗。”小伙子笑道:“两件女大衣,你晓得好多钱?”红背心女郎将手一摔道:“你说话不算话,从今以后,你不要理我两个人。”说着扭转身子就向门里走来。那个穿花布袍子的女郎,正是一拍一合,也道:“又想骗了我们过河。”说毕也跟着走进来了。

    亚雄隔了竹林子看得清楚,心里想着,你不要看她还没有脱农村女郎的气味,敲起竹杠来,却还不是小事一件。两个人要人家两件大衣,这个小伙子既受着他父亲的申诉,钱也不十分顺手,他未必能接受着条件吧?正这样想着,他追进大门来,在竹林子下低声叫道:“吴树英,来吗!到河那边再说。”

    这两位女郎其实也并没有走远,经这小伙子连连叫了几声之后,还是那个花布袍子的转着弯,先走了过来,问道:“你先说的话,作数不作数?”他低声笑道:“两件大衣,这要好几千元钱的。你们在河那边等我三两天,让我弄到了钱去买,要不要得?”那红背心女郎也走回来了,笑道:“要的!只要有大衣,等两天就等两天。你弄什么把戏,你怕我不晓得?”说时,那小伙子哈哈大笑,一手扯着一个女郎,一同出门下坡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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