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殿中问对

酒菜都已布好，殿内已是灯火通明一片。

    今晚的宴会，虽然还有半数的诸侯使者没有到达。不过周天子的使者到达了。这才是最关键的。

    那鼓声响亮沉重，虽只两响，却仿佛响在众人心中。

    泾陵突然大笑起来。

    此起彼伏，叽叽喳喳的喧嚣声一波又一波。

    那贤士转头看向泾陵，声音一提，咄咄问道：“敢问君上，君上以两城换一妇，为贤乎，为色乎？为才乎？”

    至此，誓成。

    卫洛点了点头，笑容不改地应道“然也。”

    泾陵的回答，并没有出错。可是，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他天经地义般的宣布卫洛既贤惠，又有美色，又有才华的语气，直是让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个天下间，哪有丈夫这般称赞自己的妇人的？

    连正窃窃私语的人，也转头向着卫洛看来。素更是，他怔怔地看着卫洛，他的脸上，有着也他身后众人一样的迷惑不解，和询问。

    他这是催促卫洛，要她详细回答她的责问。

    嗡嗡的议论声更大更响亮了。

    前面说过，这时人的，不习惯有才而藏着腋着，也不习惯谦虚。可是卫洛一个妇人，以这么自信张扬的口气说出这句话来，他们倒真是闻所末闻。

    这是正名了。在这种盛大的场合，在泾陵立誓为君的场合，这晋大夫与泾陵一问一答，是向所有的使者们正式介绍卫洛的身份。

    编钟声再响。悠扬荡漾的金石之音，奏响着传承了数百年的诸侯会宴之乐。

    这时的她，笑容如花，却隐有疲惫，绝美的脸上，墨玉眼中温柔如水。

    在她的身立前，泾陵俊脸沉凝，那仿佛是千看岩石雕刻出来的面容上，看不出半点波澜。

    约滴了九滴鲜血后，泾陵伸手接过酒樽，头一昂，把樽中的血酒一饮而尽！

    卫洛被他拖得一个踉跄，只是一转眼，细腰被搂，整个人便被置于泾陵宽阔的胸膛里。

    那个稷下宫的贤士错愕地看着这一幕，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口，还是暗暗摇头后，坐了下来。坐下时，他如此想来：此刻不可再行逼问了，再逼问，说不得这位晋国新君一时情动，竟然全盘承担了。咄！丈夫妻妾成群是天地常更，这妇人如此胆大，万不可让她乱了纲常。那一问，我且再等等，再等等……

    卫洛嫣然一笑。

    在众人地盯视中，卫洛笑了。

    当然，正名之后，还是得有一个结婚的仪式的。

    使者们整齐的应承声中，泾陵再次把樽中酒一饮而尽，和卫洛一起向后到榻几上。当然，那个车右先一步退下了。至此，礼成。

    在泾陵起誓的时候，他的身后，走来了一个全副盔甲的剑客。这是剑客，是他的车右，是他的十万甲士中，最威武最强大的高手，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那贤士盯着她，大声开口了，“世人称呼夫人，皆为倾城美人。尝闻夫人身值两城，可有此事？”

    她静静地看着泾陵，温柔深情地看着泾陵，在一众安静中，清声说道：“我这夫君，乃人中之雄者！”

    那件事成功不久，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开，而且她终究是一个妇人，退去秦楚的大功劳，有意无意间，是被晋人的高层所隐瞒的。所以，在座的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件事。众使者纷纷看向泾陵。

    喧哗中，那贤士坐了下来。

    就在他的鲜血滴下时，卫洛上前一步，用酒樽接过。

    不过，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卫洛的一双墨玉眼静静地看向那贤士，声音微提，清脆地说道：“妾有几问，君可回否？”咦，她也有问题？

    他这是正面承认。

    一殿喧哗。

    笑声中，泾陵右手一伸一拉。

    他就这么扣着卫洛的手臂，这么当着数千人，重重地把她一带，扯入了怀抱中！

    然后，一个齐国稷下宫的贤士站了起来。他朝着卫洛一叉手，朗声说道：“我有一言，夫人能答否？”

    她转头看向泾陵。

    声音沉沉，咄咄逼人而来！

    这个时代，有才的人是从不隐藏自己的。表现自己，彰显自己，是每一个贤士和剑客们的爱好。所以，卫洛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有大功于晋，众人不会如后世一样，认为这样的人自大自傲的。

    她只能说可。

    她腰身挺直了些话，华美的脸上露出了抹雍容的笑容，清声回道：“可。”

    一殿之人都呆住了。

    泾陵点头，朗声应道：“然也。”

    卫洛温柔地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继续说道：“妾以为，当世妇人中，只有妾与他匹配！” 这，这？

    他向泾陵叉手，声音朗朗地开了口，“敢问君上，身侧之妇，可为夫人？”

    众人渐渐转为安静，他们再次看向卫洛，等着她还有什么惊人之语。

    那晋国大夫点头坐下。

    鲜血沁入酒中，迅速地弥漫开来。

    刚刚坐好的卫洛，听到泾陵开口宣布，心中不由一紧。

    被泾陵锁在怀中的卫洛，嫣然一笑，绝美的小脸红通通的，墨玉眼如水如波，温柔得都要溢出来。

    她开口了，声音清脆之极，动听之极，如歌如水的声音中隐藏着天生的靡荡，“君以为，妾才智如何？”

    那人稷下宫的贤士，身在齐国，还没有听过卫洛的武勇之名。可他的身边，那些墨家的游侠，那些经历过两三年前战事的权贵们，却都是知道的。

    众使者当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不一会，他们便从知情的人那里，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看着看着，“哈哈哈哈”

    在那剑客动身时，卫洛也站起来了。她和那剑客一左一右，走到了泾陵的身边。那剑客手中拿一把匕首，而卫洛，则在泾陵话音落地里，把他手中的酒樽拿过来。泾陵手一反，接过那剑客手中的匕首。他把那匕首朝空中一亮，匕尖一划，把手掌割破。瞬时，鲜血汩汩而下。

    她盈盈一笑，双眸中如秋波长空，静静地扫过众人。

    如此安静的时候，泾陵的大笑声是如此响亮，如此不可一世。如此欢喜！

    这种乐音舒缓，恬淡，中正平和。在那个时代，中正平和，浩浩荡荡如天地之始，无偏无倚如阴阳之初的自然之音，是最为推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