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君出身卑贱,得齐侯宠爱才有今日之势。敢问他日齐侯若不在,君之势在否?君有何能,可保自身长全,富贵不变?”
四周纷纷来的议论声中,义信君清冷的声音低低地传来,“洛。”
“恩?”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
卫洛这话一出,义信君不由一怔……
再丑的丈夫,有一见识便可为士。可妇人却相反,越是才志高,越是可怖可畏,越是为世所不容。
他的声音很低沉,低沉中透着伤感,透着一股壮士断腕的凛然。
他掷地有声说完后,缓缓坐下。
因为各家各派,对这个才和德的问题,对出身贫贱富贵的问题,一直都有争论,也一直没有结果。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场合再起争论。
她轻轻伸出手去,温柔地按在他的手背上。
这一点,正是众人所关注的。
他是在问,义信君这种权势能不能长久?如果不能,如他们这些投奔他的贤士,岂不是连身家性命也保全不了?
他说,义信君是一个弄臣,是凭着齐侯的宠爱才有了今天的权势。
卫洛抬头看向他。
所以,以前卫洛性别不明,来历不清时,泾陵公子下意识中,便一直有打压。这一点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是在保护她,还是一直忌惮于她?
卫洛眨着墨玉眼,她好奇地瞅着他,笑道:“微山?啊,你是说退隐?那是不行,也没有必要啊。这些食客依附你,自是盼着你能永保权势。素,我们就算要退,也要得到一个好封地,保有权势,身边有食客相随,有私兵保护才退啊。你干嘛不开心呢?”
这一番话,言词滔滔,掷地有声!
卫洛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
在卫洛眨巴的大眼中,他苦笑着说道:“你说,我若没有权势,便保不了自身,更不能给妻儿幸福的。洛,你如此容色,我亦如此容色。我,我不能退了,真不能退了。那微山,怕是不能回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有惊愕,有兴奋,有欣赏。
一时之间,整个大地变得安静之极,只有火焰腾腾燃烧的声音传出!
这是众贤士们最在意的。刚才起了心要投奔义信君的贤士们,这一刻全部紧张起来。
在一众哗然,议论,若有所思,不屑中。义信君突然声音一提,纵声喝道:“敢问诸君,德行兼备者,世间有几人?忠,义,仁,信,孝,敢问这五德样样俱备者,除圣人外还有何人?”
泾陵公子的声音一落,一个越国贤士站了起来。他冲着众人一叉手,转向义信君,朗声问道:“闻君出于卑贱,敢问君用才时,观其出身否?”
连最后面的贤士食客,也都转眼看向义信君。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他印上一吻后,缓缓坐下。这时刻,他脸上的犹豫不再,忧色亦不再。整个人仿佛擦拭了所有灰尘的宝剑,光芒直逼人眼!
这样的问难时刻,不止是任意提出所有的问题,甚至连私人恩怨,也可以一剑了结。
鸦雀无声中,义信君再次站了起来。
他居然说,他用人时只问才不问德!
他的歉意便是来自于这里。昨天晚上,他才许诺将来退去,选一封地与她隐居,这一转眼,便又全然推翻。
他振振有词地说到这里,声音一顿,再次强调道:“我义信用人,只求其人有一才为我所用,有一技长于他人。不论其人出身贫贱富贵,无论其人德行是否有亏,凡来相就,必不轻辞!”
草地上变得安静之极!
这一番话,卫洛曾经对他说过的。
他的眼中,有湿意。
可是,如果他当众许诺了,会不会有人认为他谋夺齐的江山?是不逆之臣?
他问,义信君是出身贫寒的,那么他用人的时候,会不会与别的权贵一样,还是重视出身?
卫洛昨晚睡着了,她不知道,昨晚在马车上,他曾经对她许诺过的。
卫洛转过头,静静地仰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微笑。
在一众若有所思中,义信君再次双手一叉,目视着众人,朗朗说道:“义信以为,有一才能为我所用,有一技长于他人,便可信之,用之。德行兼备者,从古以来,皆是圣人。然,圣人多否?不多也!我义信为人弄臣,亦不是圣人,又何必强求他人德行无亏?”
他是真的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