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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过一下子,我想念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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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偲偲的面孔还在我的脑袋里浮现,她涂着樱花红色的嘴唇一张一翕,像念咒语一样将我钉在十字架上不能动弹。

    报道说,本市陆续发生麻醉抢劫案件,导致人心惶惶,经过侦探目标锁定在一群吸毒的年轻人身上,通过顺藤摸瓜,居然被警察查出背后巨大的毒品交易案件。在多方部署下,终于将这个贩毒组织一网打尽。在恶战中有一名叫程乐的小混混因不服抓捕被刑警苏志刚开枪制伏,当场死亡。可是在争斗过程中,苏志刚也因为心脏被程乐手中的弹簧刀刺中,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大出血,最终不治身亡,被追认为烈士,希望广大人民群众永远缅怀这位英勇的烈士,他会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

    她说,你知道程远有个哥哥吗?他死了。

    整个谈话的过程中我始终处于被动的状态,我安静地听她说话,这个见证了你从幼时成长到如今的女孩子,她说,程远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喜欢的人,我不会也不愿意放弃。我一直很想近距离地看看那个在程远口中纯洁得像块冰一样的女孩子究竟是什么样,可是说实话,苏瑾,我觉得你并没有他说得那么好。

    奶奶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于是程远到处找地方赚钱养家,可是他连高中文凭都没有拿到,除了做廉价劳动力之外,他什么都做不成。

    你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嗓子里落了灰尘一般地嘶哑,你勉强地笑着说,小瑾,你说什么呢?开玩笑开得有点儿过火了……

    那么就在行动上采取措施吧,要怎么样才能不去找你,要把我糟蹋到什么程度才没有自信去围追堵截你?

    你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内心第一次产生了一些恐惧,我不能具体说出来那是什么,可是我明白,有些潜伏在平静之下的东西蠢蠢欲动了。

    只有我自己明白,这爱情之于我生命的意义,是大水不能熄灭,众水也不能淹没,这是我此生唯一的、全部的、灰烬不余的爱情。

    最后她说,那天我看见你和你妈妈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当初程乐下葬的时候程远病倒了,我偷偷地去过你爸爸的追悼会,见过你妈妈。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肝胆俱焚,我的灵魂好像分裂成两半,眼睁睁地看着歹毒的这一半把柔弱的那一半凌迟处死。我看着面如死灰的你,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荒谬和残酷,它本不应该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将所有的丑陋呈现在你的眼前,可是,程远,就是我们,不是别人。

    我对你很满意,所以爽快地答应了你的邀请跟你一起去吃螃蟹。那是初秋时节,螃蟹真美味,你一边喝可乐一边啃螃蟹,我觉得你那个样子简直可以用气壮山河来形容,你边吃边问我,你怎么没问我我叫什么名字啊?

    是你曾经说的,很多事情不是光努力就有用的。

    程远,那种感觉我非常熟悉,也非常害怕,当我们走在阳光下的时候我还在发抖。你看出我的不安,轻描淡写地说,我和偲偲认识很多年了,她在商场的化妆品专柜工作,经常来看我奶奶,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是一段你从来未曾对我启齿的往事,母亲在你很小的时候迫于父亲的粗暴离家出走了,这一走仿佛就是一生,再也没有任何音信。父亲是潦倒的的士司机,在你小学即将毕业的时候出车祸死了,责任不在他,是迎面而来的那个货车司机喝多了酒。在那个雨夜,你和仅大你一岁的哥哥程乐成为孤儿,你们唯一的亲人就是日渐年迈的奶奶。

    然后我用被子蒙住头,号啕大哭。

    我很真诚地给了周叔叔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是个好男人,妈妈跟他在一起让我觉得很安心也很放心。我跟你说的时候你很诧异,你亲生爸爸去哪里了?

    我们约在水果捞见面,我站在门口迟迟不敢推门进去,不知为何,这个女孩子有种强大的气场让我觉得畏惧。她比我早到,坐在靠窗的位子,戴茶色的太阳眼镜,无懈可击的样子。

    你震惊得几乎崩溃,多年之后都忘不了他当初的笑容,仿佛是人生所有的苦难都落在了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年肩上,他离开的那个夜晚只跟你说,程远,以后别人给你的烟不要抽,记得。

    我还记得当时我要台下的观众即时为我们的可乐想出一句宣传词来,你蹦上来大声地说,我是个很直接的人,我只说一句——这个可乐非常非常好喝。台下的女孩子都笑了,那时的你真好看,我从来没看过那么漂亮的眼睛,你领走属于你的奖品头也不回地跳下台扬长而去,给大家留下一个非常潇洒的背影。

    下课的时候我被你抓到了,你像个痞子一样挡在我回公寓的路上,皱着眉头问,你被雷劈了?

    我勉强地微笑,一言不发。

    我当时选的是时光机,我觉得那是哆啦A梦所有的宝贝里最神奇、最厉害的一样,它能把人带回过去,也能让人知晓未来。

    我打断你,我没开玩笑,我真的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你放过我行吗?

    我要想一个办法,杜绝那些想你的念头。我要想一个办法,让自己再也不去找你。

    你挠挠头,十足顽皮的孩童模样,你说,那什么……我觉得吧,与其便宜别的色狼,不如还是便宜我吧。说完你顺势牵住我的手,没给我任何反悔的机会,我呆若木鸡地任由你拖着往学校的方向走,脑袋一片混沌。

    前一天妈妈跟我去逛商场的时候,我是无意间看到偲偲的。她的脸上有缤纷的色彩,对着那些挑剔的阔太太依然笑意盈盈。

    班上的同学看见我的头发都笑我,他们说我看起来像被雷劈过。我不跟他们计较,默默地躲到教室的角落里戴上耳机听歌,蔡依林唱着王菲的《怀念》。

    直到我离开奶奶家那个女孩子都没有从厨房里出来,你们在里面似乎发生过一些争执,可是你们的声音很小,我什么都听不清楚,也许是我的眼神泄露了什么,奶奶朝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管。

    如果那一天不是我心血来潮,去帮生病的萧萧代班做可乐促销,而恰好你又百般无聊经过我们的促销点看到我穿着促销员衣服举着话筒在台上傻乎乎地问一些正常人都知道的问题,于是踊跃地跑到台上来积极配合我,也许,我们的一生就这样平淡地错过了。

    我真的难看得不得了,我不可能顶着一头比我妈妈还老气的头发去找你。以后,我得改用很多人使用的飘柔或者潘婷。

    我们要离开奶奶家的时候,有个女孩子推门进来了,她手里提了很多菜,穿米黄色的衬衣,脸上是精致的妆容,身上散发着甜腻的香水味道,看到你的时候她整个眼睛里都是光芒,可是当她的目光从你身上掠过到达我的面孔时,那种光芒消失了。

    我想起你说的,她不是顺风顺水长大的女孩子,所以过早地适应了这个世界,收起了满身的锐气,学习做一个圆滑世故的人。

    她在电话里说,苏瑾,你必须来见我一面,必须。那种语气不容拒绝,我犹豫了一下,说好。

    那天晚上我沉默地跟在你身后走,路上碰到几次你的熟人,他们的笑容里有深意。你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你逆着光,我看不到你的样子,可是你的声音里分明有些愉悦,我的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欢喜,像是一个花|蕾,拼尽全力地膨胀,然后啪的一声绽放开来。

    我的灵魂离开了我的身体飘荡在空中,她看到我的肉身拖着疲乏而无力的脚步在这座偌大的城市中漫无目的地行走,我的眼睛里是一片灰烬。

    他大概以为我是小孩子脾气,于是轻声细语地安慰我,现在不习惯没关系,头发会长出来嘛,旧的慢慢枯萎,新的渐渐长成,这是规律。

    像是汪洋大海倒灌进一颗小小的心脏,宇宙洪荒凝结为一颗琥珀。

    说到这里,偲偲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苏瑾,我想你一定对那个报道印象很深对吗?因公殉职的苏志刚烈士,正是你的父亲吧?

    父亲死后,那笔赔偿金就成为一家三口唯一的生活保障,程乐一狠心,主动提出了退学,让你继续读书,他还对你说,他是哥哥,哥哥照顾弟弟是天经地义的。

    眼看着我头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卷卷慢慢成形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想哭,正好手机响,你发来信息问:你杀了人躲起来了吗?为什么最近都没有音信?

    他之后还嘟嘟囔囔说了很多安稳性质的话语,我都没仔细听,我只是看着镜子里这个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苏瑾,高兴。

    晚上收工的时候,我换下那身工作服,穿上自己的衣服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倚在树上微笑的你。我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心,认定了你就是在等我而不是等别人。我们之间好像有种自然而然的熟稔,我嚣张地问你,等我啊?

    晚上程乐回来,你追问他真相,他给你一支烟,那是你第一次接触烟草,你不明白这种有害健康的东西为什么让这么多人难以戒除。程乐的笑容那么苦涩,他说,就是这样,从第一支,到第二支、第三支,然后……再也走不出来。

    我的头发,每次见你之前都用清果薇草香的洗发水洗过,淡淡水果香,适合永远长不大的小女生。你总是把头轻轻地埋在我的发丛里,然后抬起头对我笑,你说,人的嗅觉记忆是所有记忆里最持久的,一闻到这个香味就会想起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

    那个夜晚,我的胸腔里有一种剧烈的疼痛,脑袋里是巨大的轰鸣声,我一个人沿着桥的这头徒步走到了那头,又从那头走回了这头。这短暂的路程却是一个漫长的旅途,我没有回头,也没有颤抖,我以这倾盆的温柔,送别最隐秘的伤口。

    偲偲最后说的话是,苏瑾,就当我求你,我代替程远的奶奶和他死去的哥哥求你,放过他,好不好?这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你自己好,你想想你妈妈要是知道了这些,她也会承受不了的。

    你给我一块钱,像打发小乞丐一样不耐烦,去去去,自己去等车,我再不回去就没车了。

    那个发型师说得对,旧的慢慢枯萎,新的渐渐长成,不仅是头发,世间万物,莫不如此。

    从此,北大桥成为这座城市的楚河汉界,我是一只死守楚河的象,这一生都不会再踏入你的领土。

    你站在那里,胸腔里有一场海啸。

    我爱你,所以所有的苦难,我苏瑾一力承担。

    一个周末,你回到家里看见满地的残垣,奶奶躺在床上呼吸都不顺畅了,你将奶奶送到街道的小诊所。好不容易平稳了呼吸的奶奶这才断断续续地告诉你,有一伙人凶神恶煞地冲到家里来找程乐,并威胁他必须说出那东西在哪里,他不说,那群人就发了疯一样把家里给砸了。

    你最后一次来找我,我已经事先跟一个追了我很久的男生说好了,他假装我男朋友帮我一起演场戏给你看。我把头发弄得跟街上那些发廊妹一样恶俗,而他穿着一身CK睥睨地看着你,我们还当着你的面接吻。

    她看到我的时候,那种表情很奇怪,不是那种简单的敌意,而是非常非常的震惊,我来不及分析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就被妈妈叫到了别的专柜。之后妈妈买了一大堆的保养品,我们离开商场的时候,偲偲追出来拦住我。我头皮一麻,以为她会要当着妈妈乱说话,可是她只是很有礼貌地给我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她的电话,叫我晚上打给她。

    她说,苏瑾,怎么会那么巧,这座城市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可是偏偏就是你。她说,你知道那件事对程远的打击有多大吗?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他当时正读高二,碰到文理分科,所有的老师都寄希望于他,可是这件事把他的生活全毁了,他无法再在学校立足,只能选择退学,就像多年前的程乐一样无奈地离开学校,投身到这个肮脏的社会。

    你用白天那个语气说,是啊,你这个妹妹非常非常的聪明啊。

    那么,我到底要把自己怎么办?

    我不敢往脸上泼硫酸,也不敢打断自己的腿。

    那个夜晚过后,程乐再也没有回来过,你再看见他是在本市的报纸上,他跟一个警察登上本市报纸的头条,那篇报道的标题是:《本市侦破贩毒大案,人民公仆英勇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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