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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你怎么知道？”

    他还想说，只要是你喜欢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弄来送给你。

    在林逸舟刚刚离开的那段日子里，我每天，每天都过着这样的生活。

    她还说云南有三种极致的颜色，一种是天蓝，一种是树木的翠绿，还有就是铺天盖地的花红。

    宋远指了指那扇门：“珊珊，又卖了一个包，在淘宝上出掉的，价格不及她买的时候的一半，她后来觉得自己卖便宜了，又没办法，所以就拿我出气。”

    在芦苇地旁边，我挖了一个坑，然后把那个小盒子放了进去。

    “在外面无论看谁不顺眼都低调点儿，没人罩着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转身大步大步地走了，没有回一下头。

    不得不承认，在我忽略了她的那段时间里，我的小姐妹康婕她独自顽强而隐忍地承受着生活里不断兜头而来的狂风暴雨，她视它们为长大成人必经的考验，像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超级玛丽。

    收拾好所有行囊，跟我妈保证在外边而不吃陌生人请的饭，不抽陌生人给的烟，不借给陌生人手机和一分钱之后，终于获得了出行的资格。

    “神经病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们最大的一次争吵爆发在我出去之前的那个周末，我感到他们那间出租屋的时候，两人已经吵完了。李珊珊抱着抱枕坐在小沙发上，她的脸深深地埋在抱枕里，任我们谁去拉她她都不理。

    另一方面她还要照顾她那个极品妈妈，有时候周末都快天亮了，她干脆就懒得睡，上几小时网就直接去菜市场买骨头回去炖汤，一边炖一边恶狠狠地念叨着：“我真是上辈子造了太多孽啊！”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一秒钟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忽然说：“她又卖了一个包。”

    我永远没办法搞清楚，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哪怕一秒钟的时间里，他有没有想过我。

    她是个真正的庶女，我不是说那种扭捏造作的女孩子，吃饭只沾湿一双筷子就说吃饱了，买瓶香水要在服务员面前颐指气使好半天，人人都在哄堂大笑时她却正襟危坐，唐熙当然不是那种女孩子。

    来不及，这真是一个残忍的词语。

    很多很多的话，感谢、道歉、示爱，都来不及说出口就永远失去了表达的机会。

    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只是想要爱而已。

    时隔多日，当我终于违背自己曾经的誓言，打开这个盒子，看到那把依旧闪闪发亮的钥匙时，突然之间，全身关于疼痛的所有神经都一起苏醒，就算我再顽强，我也知道，这一刀下来，我真的扛不住了。

    要在很久很久之后我才会见到那个女孩子，唐熙。

    其实以唐熙的性格修养，不应该在还不熟络的时候问对方这么尴尬的问题，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眼前这个叫做许至君的家伙，跟对待平日那些总是捧着她、事事迁就她的男生不一样。

    康婕在远处默默地看着我做完这件事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走过来跟我说：“落薰，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知道她在等待着什么，但到了这一刻我也不想怪她多事，我知道她做什么都是为我好，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感情给对方，怎么可以做到对对方这么好？

    然后他转过身假装有了困意，我伸出手从他身后抱住他，我们当然都知道，他说的是他自己。

    在康婕跟陈沉纠缠不清的时候，唐熙正在许至君家里陪他妈妈看电视，而许至君则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

    沿着许至君的书架一路看过去，唐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一层上放的全是机器猫的漫画，真没想到你这么童真。”

    康婕替我拖着箱子一直把我送到机场，站在机场大厅里她不停地左顾右盼。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唐熙一直重复着说：“真不好意思，我没想麻烦你的，我爸早就催我去考驾照了，可我一直懒得去，拖到现在还没考到。”

    她只是觉得，他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总在想着什么。

    “生理期的时候别到处乱跑，天气再热也别吃太冰的东西，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爱惜。

    你不在了，可是它们没有随着你一起消失。

    宋远不止一次地解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别人根本就没有要勾引我的意思，都是你自己意淫出来的！”

    那段时间康婕成了一个非常忙碌的人，一方面她每天晚上照样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上班，我每次看到她哥特般浓厚的妆容，都忍不住劝她，换个工作吧，女孩子老熬夜老得快。

    那块疤在经过了两次激光手术之后已经比以前淡一些了，但仅仅是淡了一点儿，跟李珊珊从前美貌无敌的样子是绝不可同日而语的。

    面对她的诧异，我笑笑道：“在这里跟他一起去过的地方太多了，每一条街都有回忆，所以我打算出去走走，你放心，我会记得给你带礼物的。”

    最后我们两人都要疯了，偌大一张中国地图快被我们戳烂了，要不闭着眼睛随便指个地方吧。

    我打电话给康婕，她那边闹哄哄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们两个几乎是扯着喉咙喊完了这次通话：“你有空吗？没空也要抽出空来啊！”

    她凝视着眼前这个不太爱笑的男生，在心里说，我一定要搞清楚那吸引着你全部注意力，让你魂不守舍的东西是什么。

    唐熙穿衣服偏日系风格，白色蕾丝裙子，浅蓝色牛仔外套，头发在脑后梳成花苞状，从来不化太夸张的妆，无论什么时候出现总是清清爽爽的样子。

    挂掉电话后我拉开了书桌最右边的抽屉，那个抽屉里杂七杂八地放着很多没用的东西，在最里面，有一个原木的小盒子。

    她唯唯诺诺地低着头，用几乎是耳语般的声音哼哼着说：“那什么……我……告诉……许至君了。”

    对她的美，我是从来没有丝毫的嫉妒的，相反我觉得长得这么好看，就应该多出去溜达溜达让大家看看。正式因为我从来没有那么美过，所以也无从体会从云端跌至谷底是怎样一种落差。

    约康婕在江边那片芦苇地见面，我先到，她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时我已经哭完了，可是看到我的眼睛她就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又哭啦？”

    那个盒子里装着的，是林逸舟那间公寓的钥匙。

    最后，宋远点了支烟，起身走到了阳台上。在昏暗的光线里，他消瘦的背影让我想起了李珊珊住院的那次，林逸舟留给我的那个背影，我记得他当时告诉我他和别人在一起了，可是他的神情一点儿也不喜悦，他的嘴角是向下弯的，很悲伤的样子，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林逸舟，如果还可以再见你一次该有多好，我真的很想告诉你，我们共同拥有的那些短暂而珍贵的日子里，一旦想起你的笑容，想起你额头上那道淡淡的伤痕，我心里就会饱胀着一种温暖的疼痛，那是前所未有的感受，它们随着血液在身体里经久不息地涌动。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漫漫长夜，你睁着眼睛瞪着无尽的黑暗，伸出手去，只有一片空洞的黑，最后连手都看不见了。

    我竟做不到与你同生共死。

    在埋这个小盒子的时候，我的眼泪不能抑制地汹涌而出，这种悄无声息却剧烈的哭泣像要把我整个人劈成好几块似的，任凭我再怎么克制，也没办法收住泪水。

    可是那一瞬间过后，程落薰的样子慢慢淡去，唐熙的脸真切地呈现在他眼前。

    我还没来得及接话，李珊珊又怒了：“他妈的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想分手了？”

    想起我们睡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外面下着大雨，他说，有些人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家，没有事业，也没有人需要他，人生就像空荡荡的一个零。可以花钱买女人上床，也可以跟很多萍水相逢的女人做|爱，但他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为了支撑两人的生活，以前整天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的宋远也开始工作了。本来罗素然还想接济他们一点儿，可是随着浅浅的出声和成长，她的经济压力陡然增大，就算想帮帮他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想既然你们可以听到我的诅咒，为什么听不到我的请求？

    那是已掌握闭着眼睛就能够想起来的脸，我记得他难得一见的笑容和心灰意冷时满脸的决绝，我记得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温和，如果不是被我逼急了，从来不会说一句重话。

    我后来去看复工后的素然姐，她已经比刚生完孩子的时候瘦了一些，虽然还没有回复她过去的曼妙身材但看样子指日可待了。

    坐在颠簸的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灯火阑珊，我悲伤地想，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自己长大了，因为长大了才会有这么多各种各样的烦恼。

    “什么事啊大姐？你要去搞传销啊？”

    离开长沙那天只有康婕一个人去送我，我妈本来强烈要求要跟着我们一起去，我都快崩溃了：“求您了，又不是小学生报名，送什么送啊，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瞬间满头黑线，是我变笨了还是她变聪明了，为什么现在我斗嘴都斗不过她了？

    我裹着单薄的春装躺在那片比我还高的芦苇地里，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坐下来，狠狠地，狠狠地哭一场。

    我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最后还是康婕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搞定了我妈。

    她端着一盘草莓，笑起来左边脸颊上有一个小小的梨涡：“要不要吃草莓？很甜。”

    “她已经卖了一个包了，这是第二个，不知道怎么的还会卖亏，也怪我沉不住气，她不高兴就让着她一点儿嘛，但我那一刻硬是没忍住，就吵起来了，唉……”

    过了很久很久，局面还是僵持不下，我只好俯在李珊珊的耳边轻声说：“珊珊，过两天我就要出去了，你们保重啊。”

    许至君笑笑：“不用这么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唐叔叔也是不放心你才叫我陪着去的。”

    “这还用说啊，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的眼睛是一哭就会肿的，你快多喝点儿水吧！”

    过了安检之后我回过头去看这康婕，她站在人群里显得那么小，她对我挥挥手，看口型是在跟我说“自己好好的啊”，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的鼻子忽然很酸很酸。

    “好吧！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这些活祖宗！”

    他笑了笑：“是以前的一个朋友很喜欢，所以买来收藏的。”

    唐熙歪着头盯着他，过了半晌，她也笑了：“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但是没有用，李珊珊认定了的事，谁都别想扭转。她在深夜里给我打电话，一边说一边哭：“落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不是报应啊你说，是不是真的有报应这回事啊？”

    躲在员工通道的楼梯间里，一脸浓妆的康婕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喜上眉梢的人，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吗？老虎机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赌博成为了他人生中唯一的乐趣，有钱了就花天酒地，妈的这不是富二代过的生活吗，可是你他妈的是个富二代吗？

    从头到尾，我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排在我后面的人都在催我，我踉踉跄跄地挪动着，眼睛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看。

    在这段时间里，李珊珊和宋远之间的争吵爆发得越来越频繁，以前那个穿着盔甲的剽悍女战士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手无寸铁，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引发她的惶恐，与这种惶恐成正比的便是她越来越敏感的自尊心，哪怕宋远有一句话没说好，都会引得她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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