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收拾好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他忽然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
我不知道命运为什么从来不肯善待我们。
我静静地落泪,关门之前,他轻声说:“对不起。”
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她为了证明她青春无敌,硬是要叫我落薰姐,后来混熟了,我很不要脸地强迫她改口叫我小甜甜,无奈她誓死不从,就跟着大家一起叫落薰,今天她突然叫我落薰姐,这声称呼一出口,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其实他是多么好多么好的一个人啊,他那么善良,那么沉稳,那么讲义气,那么豁达宽容,我多希望我最先遇到的人就是他啊,我多希望我还是一个孩子,我多希望我还是一张白纸,可是有一个人,他用死亡横亘在我们之间,构成了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说:“我不怪你,也不怪命运,但是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不会摁掉那个电话。”
许至君握住我的手,轻轻说:“给她点时间。”
我说:“我只是想回家而已,我想我妈妈了。”
我们生活在这座城市里,这座城市的命运,就是我们的命运。
有好几次,我突然就开始流泪,她不动声色地看着我,我想她心里一定是有很多疑问的,可是她什么都没有问我。
你是我寂寞永夜里,唯一的光明。
你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你。
“许至君,我们分手吧。”
除了沉默,我们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
七十年前一场大火,长沙化为灰烬,七十年后的今天,它却依然如此妖冶多姿。
我怔怔地看着他,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狠狠心,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长沙永不绝望。
昔日的小树苗,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经历了什么。
“落薰姐,我越长大,反而越相信感情,真的,一个个人啊,即便是锦衣玉食,可是要是没有爱,那还有什么指望?以前看别人背LV,我就要买LV,真正买了又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个包而已。”
我沉默地取下我脖子上那枚翡翠观音,放在他的手掌中,我轻轻说:“至君,原谅我的懦弱,以后每一年,你的生日都是他的忌日,我想笑,不能笑,想哭,却也不能哭,我不想受这样的折磨。”
若得其情,责哀矜而勿喜。
让我闭上眼睛,回想你的音容笑貌。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我的手。
我很自觉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走了,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让他们冰释前嫌了。
那不是生离,那是死别。我不敢去想那个人,我一想起他,我就会窒息,心脏就会很痛很痛很痛。
医生检查完李珊珊的伤口之后叮嘱了很多的注意事项,宋远在一旁一直点头,明显比李珊珊自己还要用心,我是旁观者,旁观者清。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回来,那眼神竟然如此疲倦乏力,我心里一酸,急忙走向卧室。
宋远一直没有多说什么,他那张漂亮的脸上一点哀愁都没有,我看到的全是坚定和坚毅,我曾经以为他只是个小孩子,是个比许至君和林逸舟都更不懂事的小孩子,可是现在,我觉得这个孩子已经长成一个男人了,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这是长沙教会我的,这座城市教会我的。
如果我的生命中有一台相机,只能记录为数不多的几个画面,我最愿意记得那一天,我在江水里缓慢地行走,我听到有人在背后叫我的名字,我回过头去……
我永远记得我们以前说过的那些话,将来谁先结婚,另外一个人就做伴娘,谁先生宝宝,另外一个就做干妈。
不要再让我们的爱,败给时间,好不好?
我突然很想我妈,这段时间我一直住在许至君的公寓里,偶尔回去吃一餐饭就找借口出来了,其实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怕万一没有控制住情绪,会被我妈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不能,我无法,原谅他。
而我另外一句没有说出口的是,许至君,你值得更好的爱情。
你说你能够担负,但是我问自己,我凭什么叫你担负?
我要善待爱情,我不要连累爱情。
他说:“程落薰,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我觉得这句话不是挂在嘴上说说的,但是我已经尽我所能来爱你了。”
很明显,她是来做检查的,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自己的弟弟,以及被她曾经深深唾弃的弟弟的女朋友。
这个人,他到底是我第一个爱过的人,不是最好,却是最初,他代表着我生命中一段澄澈的,干净的,再也回不来的时光。
我不敢问他,许至君,你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我吗?
我的身体顺着门,无力地下滑,直至跌坐在地上,我抱住自己的双腿,脸埋进膝盖,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而与此同时,在门的另外一边,许至君也呆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动弹。
我最最不能原谅的,其实是我自己。
永不分离。
她说,节哀。
最重要的是,我只要一看见他,我就会想起他生日的那个晚上,是他亲手摁掉了林逸舟打给我的最后一通电话。
离开的时候,李珊珊忽然叫了我一声,我看着她,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嘴唇做了个口型,可是我一下子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了。
我的灵魂,被凌迟至死了。
晚了,晚了,他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她说:“你相信吗,虽然我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但是我觉得值得,用这个代价来交换自由,我心甘情愿。”
我离开了,你的未来才可以去接受更好的爱,和被爱,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却只有这一件事。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那是一双纤纤细的,白皙的手,什么颜色的指甲油都没有涂,但我却觉得非常非常漂亮。
但是许至君,如果真有来世的话,我们早一点遇到对方,好不好?
我相信他许至君从小到大都不曾卑微地去请求过谁,可是对我,他是真的费尽了心思。
那么,珊珊,你想许一个什么样的愿望?
我庆幸,我被你爱过。
他看着我,还是那种眼神,那个眼神的意思就是:“你骗我”。
我们隔着门,互相沉默着,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沉默更动听的声音了。
那些真心的、痴心的话,就像破败青春里永开不败的花。
他说:“程落薰,你想清楚,我不是那种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男人,你今天做了这个决定,以后就没有机会反悔了。”
那一刻,镜头碎了,画面却永恒定格。
可是为什么,我竟然不忍心去责怪他。
周暮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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