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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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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

    “他竟然真的以为我什么也没看见,”她脸上浮起一个讥讽得近乎凄厉的笑,她想,“但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我好像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好像我们只要始终怀有这种热情,我们就能和大多数人不一样。”

    过了海关之后,宝音的情绪振奋了一点儿。他们去——家港式茶餐厅吃早餐,两人都要了太阳蛋车仔面。顾客不多,服务员很快就把面端上来了,他们一边各自吃着面,一边刷着手机,其间几乎没有任何交谈。

    “噢,很简单的,就在奥入濑溪流徒步,看看植物、青苔什么的……”宝音从旅行箱里拿出一双白色的球鞋,提前为明天做准备,“徒步完回酒店吃晚餐,再泡个汤,后天去东京,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没有,无功而返,”她叹了口气,“这是不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最糟心的旅行?”

    “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该在结束之前让它结束,而不是拖到不得不结束的时候,才结束。”宝音想起空空以前写的这个既拗口,又似乎有文法错误的句子——她喜欢这种错落的节奏。

    晚上过得风平浪静,周围只有森林,根本无处可去。在酒店餐厅吃过晚餐,休息了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各自去泡了一会儿温泉。叶柏远先回到房间,发了很久的微信之后,宝音才慢吞吞地回来。

    她起初有点儿惊讶于他的不加掩饰,但很快就释然了。广播里密集地重复着日语播报,她以自己仅有的水准认真听着,分辨着,努力想要抓取到一点儿对他们有利的信息,可那些声波却只是反反复复、徒劳无用地消失在空气里。

    一看时间还很充裕,她便决定自己去登机口取登机牌。

    她对照着备忘录里的购物清单,迅速地拿完了不缺货的单品,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五分钟。直到排队结账的时候,听到工作人员在对前面的顾客说:“请出示一下您的护照和登机牌。”她这才想起护照和登机牌都在包里被叶柏远拎走了。

    宝音感觉到叶柏远的手在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她的身体完全无动于衷。过了一小会儿,叶柏远察觉到了她的僵硬,便停止了动作。

    叶柏远脸色一沉,把相机收进了背包里,接下来的时间他没有再把相机拿出来,也没有再和宝音说话。

    他们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终于刑满释放。

    今朝的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冒出头来,天色已经大亮。透过车窗,宝音沉默地看了一场完整的日出。

    一旦到了景点,叶柏远就变得亢奋起来。他一拿起相机,好像就变了一个人,坚持不断地从各个角度给宝音拍照,偏执狂似的摁着快门,哪怕宝音明确地表示自己不想拍了,他也不愿意放下相机。

    宝音的座位挨着舷窗,她转过脸去,望着小小窗口之外无垠的云上世界。强烈的光线让人无法不闭上眼睛,但因为太过强烈,即使她闭上了眼睛,也仍然能够感觉得到光的力量。

    “反正同行人的登机牌是一起办的啊,你又没占别人的时间,”叶柏远觉得她又在小题大做,“再说,你早点儿到不就好了吗?”

    “柏远,我们终止这个愚蠢的约定吧。在这种无聊的形式主义当中,我知道你早就累了,我也是。”

    叶柏远的信息很快回过来:“我已经到收费站了。”

    等她站到叶柏远旁边的时候,才忍不住说:“你干吗不等我到了再一起排?要是别人以为我插队多不好。”

    “反正我老老实实跟着你就行了吧。”飞机快落地时,他笑嘻嘻地对宝音说。宝音正在专心地填写入境卡,没有回话。

    在免税店里,所有热门品牌的柜台前都水泄不通地挤着一堆人。事实上,宝音刚进去就已经想走了,但因为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女同事托她带点儿彩妆,她一想,反正迟早都是要买的,不如趁现在买了寄放在航站楼,回国的时候再取,这样最省事。

    “是不是因为在一起太久了,”叶柏远猛然想到,“我差点儿忘了周宝音有多漂亮了?”

    中午一点多的太阳直射在空旷的停车场,灰白的地面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强光。宝音希望自己在剩下的旅程里能够表现得高兴点儿——哪怕是装出来的。她主动去买了咖啡和冰可乐,回来之后,他们又等了十分钟,班车终于来了。

    如果她能从后面看到自己,就会发觉,她看起来像是背了什么东西,可是再定睛一看,明明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人总是在向往着另一种生活状态?在家久了,就很想出来;一旦真的出来了,又还是觉得家里好。”

    这几句只有他们自己听见的对话,成了毁掉他们整个旅程的开端。

    他太有把握了——周宝音不是那种锱铢必较、耿耿于怀的性格。

    等护照回到她手中,她回过头去,看到叶柏远朝她比了一个“赞”的手势。

    “我不会的,你放心吧。”宝音冷冷地说。

    那场他们只提起过一次的台风,没太当回事的台风,在行程的倒数第二天登陆了关东地区,严重影响了交通,几乎所有的新干线列车都被迫停滞。宝音很久都没有忘记,在新青森车站苦等的七个小时里,叶柏远是多么地焦灼、担心,一次次从小小的候车室里出去,在站台没人的地方打电话,发信息。

    “我以为,”宝音的表情让人看不透,无悲无喜却又似乎同时包含了这两种情绪,“你会想自己单独待着,更方便些。”

    叶柏远从站台那头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乌龙茶和巧克力,问道:“打听到什么了吗?”

    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叶柏远主动提出由他把两人的随身行李拎去登机口,让宝音轻松地去免税店:“反正坐在那里也是闲着,你逛逛吧。”

    叶柏远这才意识到她的抗拒有多强烈,顿时有点儿受挫,但他还想尝试着开个小玩笑:“OK,不拍了,明天你想请我拍我也不拍。”

    她身体的某个地方,又一次痛了起来,像是警醒和提示:有没有可能,你自己也在一场实验之中?

    “我又没有迟到。”这句话几乎已经要脱口而出了,但她硬生生忍了下去。叶柏远没有说错,她早点儿到不就行了吗?如果出门前不做那杯咖啡,她肯定到得比他要早。宝音垂下眼眸,把脸转向另一个方向,没再和他纠缠。

    微妙的笑容凝固在叶柏远脸上,他感应到她的话里有某种危险性,于是决定截住它:“我们明天的计划是什么?”

    直到办完入住,宝音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明快的笑容:“在路上我还有点儿担心搞不定,你会嘲笑我呢。”

    在四季彩之丘的那个下午,他们果然发生了摩擦。

    大多时间里,叶柏远都是沉默地坐在后面摆弄手机。表面上看起来,他对她们聊的东西不了解,参与不进来,但偶尔不自觉流露出的笑意却泄露了些许隐秘。

    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呼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混沌的大脑渐渐清醒过来。出门要穿的衣服昨晚已经熨好,挂在衣橱里,现在只要换上。

    她这才发现,这双新鞋虽然轻便,但并不适合长时间的步行。

    “也许是因为那时我们都害怕人生里平庸的部分,所以总是要想办法做出一点儿抵抗的样子,我们装腔作势地谈论文学、戏剧、旅行之类的东西,不是因为我们真的多么喜欢或者了解,而是它们吻合我们对于某种人生的想象。

    我真的,不在乎。

    房间是和式的,面积非常大——大到宝音第一眼看见就觉得钱花得很值。茶台上摆着茶具,小巧的器皿盛着几块曲奇饼干。衣橱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套浴衣,S、M、L三个尺寸都有。

    讲中文的接待只有两三位,并且都已经有服务对象了。宝音不愿意又浪费时间在等待上,于是她试着用蹩脚的日语夹着准确的英语和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进行沟通。她说着说着才发现,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困难,像这样的高级酒店,流程早已经标准化。双方只要像设置好的人工智能一样,按照顺序,一个步骤接一个步骤地进行下去,直到完成就行了。

    刚开始那种轻快愉悦的氛围已经不复存在了,剩下的路程就像是一种强制性的、不能不完成的目标。随着时间的流逝,离候车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宝音的双脚越来越疼,但她始终一声不吭。她忽然意识到这次徒步就像是对他们的恋爱的一种隐喻——风景优美却也无聊,而不适感和痛感都只属于她一个人。

    “管他呢,真来了我们也没办法。”

    叶柏远原本在翻看漫画书,听到她这样问,沉思了一两分钟。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忘了。

    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在这段长长的、布满深浅新旧的绿色的林间道路上,她的身影是所有人中最笨拙、最沉重的。

    回程的路上,大姐热心地问宝音:“这两天玩得开心吗?”

    周围太安静了,以至于不可能有任何外界的因素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在这种轻微的绝望感里,宝音听见叶柏远低声说“没关系”,像是好心安慰她一样,她觉得有点儿荒唐,她又没打算说对不起。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烟,轻轻地吐出来。身体某个地方有丝丝隐痛,既不是因为吸烟,也不是因为叶柏远。

    为了和国庆出行的大部队错开时间,他们特意把旅行往后推了三四天。尽管如此,出发大厅里的人还是很多,每条值机的队伍都排成了壮观的“S”形。宝音在冰岛的队伍里找到了叶柏远,他排在很靠后的地方,但她还是尴尬地向其他人解释: “不是插队,不是插队,我们是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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