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还有第二个你

容变得冷冰冰，眼睛里分明也是“买不起就别死盯着”的意味，我终于抬起头跟邱致言说：“走吧。”

    邱致言曾经戏谑说：“孙心怡，我最喜欢你不争风吃醋的个性了，将来我要是没有人要，我就娶你算了，高兴吗？”

    她当着他所有的队友指着他问：“你选游戏还是选我？”

    我不喜欢这样的女生，有点儿类似古时良家妇女对青楼名妓的那种不屑，我往旁边挪了挪，给你们腾出地方来。

    一路上他像个老太婆一样絮絮叨叨，我整个人陷入了失神的状态，有好几次眼看就要跟别人撞上了，幸好他眼明手快一把拖住我。

    像是心灵感应一般，我的手机在黑暗中亮起来，被人鄙视过很多次的老土的铃声是《千千阙歌》，邱致言的声音还是那么闹腾，彼端隐约有网游中厮杀的声音，他问我：“睡了没有？出来吃夜宵吗？”

    那时候我才多大，最多也就是十六七岁。

    老板还没说话，我就不乐意了，这人哪里冒出来的，我吃到嘴边的肉凭什么要吐出来啊！

    那天晚上你把我送回家，在的士里我很没有仪态地倒在你身上，其实我的意识还有一点儿清醒，之所以这么不要脸，纯粹是借酒装疯。

    那个时候我心里没有喜欢的人，青春还是一张素白干净的纸。我还未曾领略爱情的美好与凄苦，也不知道最好的爱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所以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你，我不知道。

    你回短信也很礼貌，不像一些敷衍了事的男孩子就干脆利落地打两个字“好的”，而是标点符号整整齐齐的：没丢就好，我谢谢你才对，以后有机会一起出来玩儿。

    那是忌妒。我忌妒她有一个这么好，这么疼爱她，这么重视她的男朋友。

    你忽然开始唱歌，纯正的粤语，唱起我儿时听过的一首经典老歌。

    我有一点儿遗憾，如果我长得像舒夏夏那么漂亮，那么风情万种，或许你就不会对我说这么老土的话了，而是会换一副嘴脸问我“美女，你电话多少”。

    我雄赳赳气昂昂走出那家店铺的时候暗自发誓，我再也不要来这里买东西了，死老板，狗眼看人低！

    我朝你笑：“邱致言，我是你的好朋友，我叫孙心怡。”

    自从你退出我的生命之后，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情人节、圣诞节、七夕这些概念，除了商场的短信会提示我××节来临，全场×折之外，我根本不觉得这些节日跟我的人生有什么关联。

    她怔怔地看着我，妖娆的脸上突然惊现出那种童真的表情，反衬出我村姑的彪悍和野蛮，我顿时又有点儿自惭形秽，可是我还是坚决地说：“我已经买了，不好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爱情的力量，那张小小的、颗粒粗糙的相片，竟然被我认出是你。

    是我是我还是我！

    我坦白跟你说：“我不知道，任何事情都不能答得太肯定，因为不到那一天，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握能按照自己所说的那样做。”

    我再看到你，是在报纸的新闻上，民生专栏，一个不起眼的小板块。

    他们告诉我，世界上同类型的人有好几万个。

    我看着你恋爱，看着那些女孩子离开，看着你沉溺于网络游戏，看着你日复一日地生活。

    我要挽回的第二句话是：如果我许一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那我要你喜欢我。

    所以，你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我明明有耳洞，为什么我明明喜欢那些漂亮的耳饰，却从来不戴。

    我说完这句话悲哀地发现他目光中的疑惑比之前更深更浓烈，于是我更加悲哀地明白有些事情是永远无法靠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的，于是我言简意赅地说：“就像你之前玩一盘游戏，突然死机了，就算你重启之后再进去，一模一样的队友，一模一样的地图，可是它再不是之前那盘了，对不对？”

    他最近的一个女朋友跟他分手是选在情人节的前一天，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在网吧里找到他的时候，她的脸气得跟猪肝一个颜色，还是那种到了下午都没卖出去的猪肝。

    对，那个时候你是有女朋友的，她漂不漂亮是个见仁见智的事，但是风情是有的，在眼角眉梢，在举手投足，在一颦一笑当中。

    你抬头看着天空，声音里有我无法企及的孤独，你说：“可是我有把握，我还是会像从前一样。”

    他身边除了我，没有其他的女生。其实他长得不错，人又大方，不是没有女生喜欢他，可是跟他交往过的女生到最后提起他都是一脸的愤慨——让他跟他的游戏结婚生子去吧！

    那天之后，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想起你问我的那个问题，现在我有答案了。

    是谁每次在他女朋友哭哭啼啼指责他不体贴不细心时帮他收拾残局？

    还没走几步你就追出来，说实话，我只注意看你女朋友去了，根本没看你，所以你笑嘻嘻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第一个念头是“我也有人搭讪啦”。

    我要挽回的第一句就是：全世界我最喜欢的男生，除了陈冠希，就是你。

    如果我喝一杯酒中酒霸，就能挽回一句我说错的话，那么我一定会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可是，这都是后话了。

    她说：“强|暴？他玩起游戏来，叫个裸女站在他旁边他都没时间看一眼！”

    然后他如梦初醒般张了张嘴：“孙心怡，其实你是因噎废食对吧。”

    僵持了很久，你最后略带遗憾地说：“那就算了，不好意思。”

    大家围成一桌，觥筹交错之间所有人都很默契，没有人提到舒夏夏。

    我不要你想起那些残酷的过去，我要你只憧憬美好的未来。

    我对他翻白眼儿：“今天吃不完，你可以打包留着过年添个菜嘛。”

    我看着黄昏的天空，仓促的飞鸟，一直没有说话。

    世上有个词语叫一见如故，我觉得用来形容我们两个挺恰当的。

    在清醒过来的下一秒钟，我捂住嘴，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无论过多久，一想起你，心脏还是会疼，还是会难过，还是会为你落下泪来。

    我知道你没有忘记舒夏夏，我知道你不可能忘记舒夏夏。

    我们去爬山，两个人不约而同穿着阿迪的TEE像两兄妹，爬到山顶我想唱歌，可是张嘴变成咆哮：“神，请赐我一个男朋友吧！”

    被“偷”了的手机在我的裤子口袋里剧烈地振动着，夜幕之下我的脸红得像番茄，可是你纯净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怀疑，这让我有点儿惭愧。我把手机还给你：“谢谢，没关机，可能是没带出来。”

    我要挽回的第三句话，也是杀伤力最强的一句：我要对我喜欢的人说“请你忘记舒夏夏，看看你身边的真爱吧”。

    我站在你的病床前，你的头包着雪白的纱布，脸上罩着氧气罩，看上去那么苍白脆弱。

    你是个好孩子，我看你抽烟那个生疏的样子就知道你应该是第一次抽，那副装模作样维持镇定却在不经意的颤抖中泄露了些许端倪。

    我没有你爱的舒夏夏那么闪亮，我有一张朴实无华的脸，这张脸让你觉得可以信赖，于是你放下原本就单薄的防备，问了我那个问题。

    所有的人都在笑，大家都为你感到高兴。

    过了很久很久，我擦掉眼泪，走进病房，你放下手里的画册，微笑着看着我，仿佛你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过我这个人。

    只是每次你听到我的手机响起时，总会蹙着眉说好熟悉，看到你那个努力想要想起、却总是无能为力的样子，我的心脏就会微微绞痛。

    你在我身后啼笑皆非地看着我，你说：“到了青春期啦！”

    某男青年与其女友开车在环线上奔驰的时候，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争吵起来，拉扯之间撞上了护栏。女友没有系安全带，飞出车窗当场死亡，男青年被卡在车内，脑颅撞在挡风玻璃上大出血。救护车很快赶到现场。该男青年目前在中心医院住院治疗，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我一边歇斯底里地跟老板还价，一边幻想着自己戴着它走在人群中光芒万丈的样子，你和你女朋友进来了。

    这些心思复杂，瞬息万变，名为“女人”的生物，并非都那么热爱逛街购物。

    我回头瞪着你，你不以为然，轻描淡写地把我的暗示丢在大风猎猎的山顶上。我们坐缆车下山，夕阳何等壮观，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可是没有办法，我爱了，我认了。

    是谁在他每次分手之后陷入短暂黯然神伤和进行自我检讨时始终陪伴并且毫无怨言？

    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思，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傻了吧唧的我第一次穿完耳洞，就像个进城的村姑一样去买耳环，虽然是村姑，可是品位也不俗，一眼就看中了那家店铺里最漂亮的一对锆石耳钉，不是很大，但是非常非常抢眼。

    我摇摇头：“不是，但是我不戴耳钉。”

    虽然我长得不是很出类拔萃，可是我有小聪明，眼看你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茫茫人海，我忽然急了，我把自己手机调成振动然后追上去气喘吁吁地拦住你，问你借手机，我说：“我的手机好像被偷了。”

    只是，我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想起过去的你，我们共同谱写的、现在却由我一个人珍藏的回忆，每每想起，我还是会难过，还是会哭泣。

    我仿佛帖一个温和低沉的声音在唱我最喜欢的《千千阙歌》。

    我曾经对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我很幸福，那我一定是骗你的。

    是我得意忘形，是我自作多情，我喝多了，开始乱说话。

    我被这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我靠，这个文盲还知道成语，我以为他除了在游戏中打打杀杀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想了想，知道梦见你之后不可能再安睡，与其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唉声叹气胡思乱想长吁短叹，不如跟这个“网游界的包青天”出去吃点儿东西。

    第二天他在公寓门口堵着我，一张脸憋得通红，头低得跟卖国贼一样。

    我呆呆地看着你，无法相信这一切，霎时之间，病房里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僵掉了。

    我的眼睛盯牢那对金秋影金蝴蝶刻名挂晶果耳钉，真是太漂亮了，我再也移不开目光。

    这是我所理解的爱情，它扎根在我心里，不需要你的回应。

    我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我怕一开口就会哭出声音来。

    为什么说他是“网游界的包青天”？因为他玩起游戏来，六亲不认！

    那个老板也真不是个东西，眼见剑拔弩张了，他居然还煽风点火：“什么叫你买了，你不是还没给钱嘛。”我恨不得把钱甩在他脸上：“拿去拿去，懒得啰唆了。”

    我们没有在一起，对我来说既是个遗憾，也值得庆幸。

    他在一旁用疑惑的眼神反复端详沉默的我，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鸡翅，好像这是全世界最要紧的事。

    然而就是那对锆石耳钉，它改变了我们的人生轨迹，那种神奇的力量在多年之后我才明白叫命运。

    然后你的手机响了，简短而含糊的几句话之后，你急急忙忙地丢下我，拦了一辆的士就消失了。

    不是阿波罗，是啊菠萝，按音序排列，方便查找。

    我在第二次看见你们的时候就准确无误地将你们从人群之中辨认出来，你们好像在争吵，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向你们投去好奇与探究的目光。

    我有点儿挫败感，长相平凡真是一件伤自尊的事情。于是，我不得不指着耳朵上闪闪发光的锆石耳钉提醒你“我们曾经见过”。

    你说：“那你快回去看看吧。”

    我看他那个样子也知道他知错了，于是宽宏大量二话不说也就原谅他了。他感激涕零，硬是放弃了一下午玩游戏的宝贵时间，主动提出要陪我去逛街，买礼物给我，算是向我真诚道歉。

    其实我是个善良的女孩子，真的，虽然我没有把那对耳钉让给她，可是在你这么难堪的时候，我像正义的使者希瑞一样担负起了拯救你的重任。

    他拿我没一点儿办法，用眼睛狠狠地鄙视我之后又开始兴奋地向我炫耀他今天玩儿游戏是多么神勇，多么所向披靡。

    你真是彬彬有礼，面对倔犟的我一直好声好气，即使最后我声嘶力竭地告诉你，这对耳钉杀了我也不会让给你们的，你始终没有一点儿怒气。

    我说：帅哥，我的手机是放在家里了，谢谢你啊。

    既然如此，在你新生之后，我又何必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