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和嘉年，不是那样。

    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居然到了陈墨北毕业的时候，回忆起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他和顾萌，我和陆意涵，那时我们的生活是多么简单，我们的快乐也来得那么简单。

    我们很不识趣地同时提起了对方最不愿意听到的名字。

    我说，陆意涵你再不住手，老娘死给你看！

    阑珊从来没有笑得那么温柔过，满身凛冽的气质霎时烟消云散。她用手里的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我忽然觉得她原来也是个小女孩。

    她继续说，我遇到一个人，我把这个包袱交给他，他说他会负责，所以我很快乐。

    哭到几乎脱水的我接到陈墨北的电话，他先是哼哼唧唧抱怨了几声，听出我的声音不对头之后立刻恢复了正常，你怎么了，出来碰个面吧！

    你跟陆意涵……

    他走了之后，我坐在阳台的水泥地上，哭到天亮。

    但他没有犹豫，他说，再也不是了。

    但原来不是这样，其实你也可以很温柔地对待一个人，你也可以为了一个人放弃自由甚至是最好的朋友。

    打破僵局的是陆意涵，他说，苏薇，我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蠢，你一次一次地向我打听他的事情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但我想要是你不说穿，也就算了，谁没有个三心二意的时候，我真的没想到你……你们，会这样对我。

    我原本就低着的头在听完他这句话之后更低了，我不敢看他，我想这事儿换了谁都受不了，自己的女朋友跟自己最好的兄弟……这是双重背叛。

    原本坐在石凳上哭得很伤心的晴田一见血就晕了，我不得要领地抱住她，使劲拍她的脸，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可能以为这个情敌是被我那几个耳光扇晕的……

    她嗤笑一声说，放屁，我们院里不知道多少以文艺青年自居每天浓妆艳抹的二奶。我被她的直接窘得说不出话来。

    我想了一下，不对啊，那把晴田也叫来干什么？

    我曾经看过一个故事，有一个女人，在她爱的那个人结婚的那天冲到教堂，拐走了新郎。剩下新娘一个人扶着未来的公公，哭着喊“爸爸爸爸”。那天的蛋糕有很多层，顶上是一对新人，写着“百年好合”。

    我们隔着五层楼对视着，我呜咽得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真的恨不得挖个洞把我们四个人全埋了算了，最后是我担当起了收拾残局的重担。

    我气得直翻白眼儿，我想你哭个几天出来看看，只怕连我这个样子都不及呢！

    她看了我一眼，也许是我的表情让她觉得没有必要跟我打招呼，于是从我面前径直走了。等我回过头去的时候，那辆红色MINI已经快要消失在街口。

    但自我接到陆意涵的那通电话开始，我的眼泪便整日整日簌簌地流。

    我和周嘉年坐在广场的石凳上等着陆意涵和晴田，我问他，干吗要选在这里？

    我想我可以回答顾萌那个问题了——如果陆意涵一无所有，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林阑珊看看我，又看看陈墨北，莞尔一笑。

    他说，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你只会跟我吵，你从来不哭。没想到等到你会为我哭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

    最终我们之间会隔着千山万水，会隔着不同肤色的人群，会隔着不同的语言和不同的文化环境。

    但最终我只是摇摇头，走进了蛋糕店。

    阑珊忽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收回思绪木然地看着她。

    周嘉年问他，我们还算是兄弟吗？

    嘉年，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很伤心很伤心，我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我甚至不知道有生之年，这个伤口会不会痊愈。

    我是个很少流泪的人，倒不是因为我坚韧顽强什么的，而是在我之前的生活中几乎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发生，流泪最多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看了很感人的电影，那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别人的泪，跟苏薇的人生没关系。

    我们去买蛋糕的时候正好撞上顾萌从里面出来。

    阑珊是学美术专业的，我说那难怪了，你身上有种文艺气质，这种气质是装不出来的。

    我的眼泪哗的一下就决堤了。

    那段日子只要不是跟周嘉年在一起的时间，我就一定是跟阑珊混在一起。

    晴田走的时候我蹲在地上哭成了泪人，抱着膝盖的我根本没有看到她看我的时候眼神是多么憎恨，我只听见她对周嘉年说了很长的一番话。

    曾经我以为，你只是不想失去自由，曾经我以为你不跟我在一起也不会跟别人在一起，我自欺欺人地想其实这样也好，虽然你不喜欢我，但起码你也没喜欢上别人，这对我来说也是个安慰。

    阑珊是多么会察言观色的人，她推了推我，很重要的朋友吗？

    我穿着单薄的睡裙站在走廊上，看着宿舍楼下的他，他像个孩子一样伫立在大树的阴影里，我们隔着五层楼的距离，但这不是最终距离。

    陆意涵不会一无所有，但苏薇照样离开了他，苏薇是为了爱情。

    我哑然，我想陈墨北一定没有告诉阑珊，他所说的亲人曾经也包括那个现在开着红色MINI的顾萌。

    她忽然笑得很开心，她说，苏薇，我有一个包袱，在背上背了二十多年，很重很闷，我很累。

    他说，你傻啊，我挖了自己兄弟的墙脚，这场架必打无疑了，地方宽点儿也方便动手点儿，难道选在咖啡厅或者酒吧吗？打完之后的损失你买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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