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r />     “想什么办法？你没有任何资产可以套现，又损失了一大笔存款，回家找父母要吗？还是尽快随便找一个工作，从月薪里攒钱？这倒是个办法，但时间成本呢？除去你的正常开销，每个月你能攒下多少钱？以这样的速度，你要攒多久才够还她？”

    过了一会儿，她心头清清楚楚地浮现了答案：不会。

    终于，齐唐吃完了，叶昭觉勉强自己笑了一下：“放了好几天了，吃坏肚子不要怪我。”

    尽管邵凯对于妻子擅自购置房产一事也很生气，但相比起来，女儿未经自己允许，私自与人结婚……这才是令他雷霆震怒的“家丑”。

    “我这个死穷鬼要怎么关心你这位大小姐才对呢？”叶昭觉看都没看邵清羽，继续维持冷漠的态度。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你清算过亏损了吧，现在是什么状况？”

    “你为什么还是这么野蛮，一点儿进步都没有？”眼看自己的一番好心被叶昭觉如此糟践，简晨烨面上实在挂不住，他的口气也渐渐硬了起来。

    “嗯？”

    齐唐拉开冰箱门，心里一惊，冷藏柜里的饭团烧堆得像一座山，他背后传来叶昭觉的声音：“我这辈子的饭团烧都做完了。”

    但叶昭觉还是很不爽：“既然你都结婚了，那你去汪舸家啊，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看到他的笑，叶昭觉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一些，她低下头，也轻轻笑了起来。

    叶昭觉惊得差点儿没抱住电脑：“什么？”

    凌晨，他们对坐在餐桌两头，一个埋头吃东西，一个冷眼望着对方，没人说话，只有时间在静静流逝。

    仔细一想，她忽然寒毛直立，除了她自己和银行之外，全世界就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账户的存在。

    连日来，无论乔楚他们如何追问，她总是缄默不言，他们以为她只是太伤心。

    “是我自作多情，你当然不用我帮，”简晨烨怒极反笑，“有了齐唐，你哪儿还需要别人。”

    “什么？！”叶昭觉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调查过那个男孩家里的情况，怎么说呢……算不上多困难，但也绝对不阔绰，就普普通通吧。清羽，你从小到大没吃什么苦，你是受不了那种日子的。”姚姨的话里其实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真心，可惜邵清羽早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完全听不进去。

    她逼近他的面孔，彼此的眼睛里都有一把怒火在燃烧。

    然而，邵凯比她更简洁：“那你就从这里离开，不能带钱，不能开车，我会停掉你的信用卡，直到你离婚为止。”

    这就是最悲哀的事情，相识多年，他们太过了解对方，一句话，一个眼神代表着什么目的，隐藏着什么动机，彼此都太清楚了。

    齐唐毫不留情，一瓢接一瓢的冷水兜头泼下，叶昭觉已经完全无力反驳这一连串的问句了。

    就是这句话，为她招致了人生迄今为止的最大危机，有生以来第一次，父亲动手打了她。

    过了几秒钟，他的手从黑暗中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我是疯了，还是戳到你痛处了，你心里清楚得很！”

    不就是吵架吗，以前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吵，谁怕谁呢？

    叶昭觉转过脸去，不愿意看齐唐，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放弃了抵抗。

    至于未来的打算，呵呵，还是等睡醒之后再说吧。

    说到这里，邵清羽又垂头丧气了。

    与此同时，她还听见了一句让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的话，“又不是没睡过。”

    尽管叶昭觉心里满是疑问，但她还是很快地回答说：“我在家，你上来吧。”

    叶昭觉走到门口，狐疑地看着邵清羽，后者露出了那种得意洋洋的笑容：“你开门就是啦。”

    又过了一会儿，叶昭觉轻声问：“齐唐，”

    他半天没有作声。

    邵清羽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邵凯，像是头一次认识自己的父亲，如此专制，如此霸道，如此武断。

    她听出来了，同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词语，，福至心灵。

    过了片刻，她嬉皮笑脸地说：“这次时间不凑巧，等下次我再遇上什么倒霉事，你及时出现就行了，你放心，机会多得是。”

    她很庆幸这个长句子说得简洁顺畅，不拖泥带水。

    尽管他的本意是想帮她，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其中的确隐藏着些许不便道明的私心，他更不愿承认，当他听闻她的潦倒之时，甚至有那么一刻，他的内心有种卑鄙的窃喜。

    跟简晨烨吵完架之后，叶昭觉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几天，以睡眠来犒劳疲乏的肉身。

    简晨烨，既然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何必要多管我的闲事？

    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之外的人说出这些话。

    “我说了，没有。”他竭尽全力在维持平稳的语气，“但我和她毕竟……换了徐晚来遇到这样的事情，闵朗也一样会像我这么做。”

    在这场跟父权的较量中，邵清羽输得一败涂地，但最重要的东西，她保住了。

    但邵清羽年幼丧母，她父亲一直心怀愧疚，加之家境优越，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没受到过特别严厉的教训。

    “怎么可能。”简晨烨笑了一下，假装很不屑的样子，但他并没有回头看她，“闵朗告诉我，她开店亏了，我就想帮帮她。”

    “你放心，你做错什么我都不跟你计较。”齐唐也对她笑了笑。

    “如果你还爱着她……”辜伽罗又说，但这次她没有说完，便被简晨烨打断了。

    然而，她却选择了放大这个不好的部分，故意忽略掉他想要帮助她的心意。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被邵凯一句话拉住了，“你必须离婚。”

    一个脱离她日常生活轨道很久了的人。

    “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我的钱，其实呢，任何一个有尊严的人都不愿意无缘无故欠别人钱，大家都有困难，都有苦衷。既然不得不欠债，那就欠得识时务一点儿。

    “叶昭觉！”简晨烨忍无可忍了，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生，他就要动手揍她了，“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是疯了吧？”

    “呵呵，”叶昭觉无法忍住内心嘲笑的声音，“那你爸怎么处理她呢？”

    “我来给邵小姐送点儿钱。”

    齐唐在不开玩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总是像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沉淀，眼睛深不见底，持重，老成，聪明，看透，看似放空，却又饱含内容。

    他忘了，他曾亲口说过，闵朗对徐晚来的感情是，将她看得比世上任何一个人，甚至比他自己都更重要。

    但其实，从她打开门看到邵清羽哭成那个蠢样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生她的气了。

    叶昭觉一声冷笑：“我来当面谢谢你，顺便把钱还给你。”

    多年后，他终于能够再次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哪怕就这么一次，也好。

    却没想到这次邵清羽一反常规，开口就把叶昭觉震住了，“我被我爸我赶出来了。”

    大半夜听到敲门声还是有一点儿惊悚，叶昭觉从猫眼看出去，外面一片漆黑。

    她匆匆说完这些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邵清羽点了点头，又可怜巴巴地重复了一遍：“我被我爸赶出来了……”还嫌效果不够震撼，她再添上一句，“车啊，包啊，卡啊，全被没收了。”

    乔楚有点儿意外，但凭她的聪明，稍微分析了一下就得出了结论，“齐唐？”

    “比我预计的时间要短。”齐唐看了看手表，“我本来以为要跟你较劲较一夜呢，你还算有点儿资质，没我想象中那么冥顽不灵。”

    叶昭觉瞪着他，忠言逆耳，但却不容辩驳。

    “对，你没资格。”叶昭觉的态度不像是来还钱的，更像是来讨债的，“你是我什么人？我出了天大的事，闯了天大的祸，都轮不到你帮忙。”

    “对啊，我没有进步，还跟以前一样市侩，是个彻头彻尾的loser。你进步了，你有钱了，你了不起，所以在我落魄的时候羞辱我你很爽是吗？”

    他拿出两个饭团烧，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洗干净手，轻车熟路地从橱柜里拿出盘子。

    她问出这句话时，有点儿哭腔，唉，这种自我否定的感受真是太糟糕了。

    “怎么会呢，你以为我傻呀，”邵清羽笑得贼兮兮的，一看就知道心里攒着坏主意，“我当然会想办法呀。”

    看到这一大堆饭团时，他就已经明白了，她的“好”只是一种表象，或许是为了自尊，或许是已经麻木，所以她没有表现得像从前那样声嘶力竭，但是，她心底里有些至为宝贵的东西，或许已经无声无息地溃烂了。

    这个画面有点儿诡异。

    她抓住他的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他掌心里那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足以让一个迷途的人找到故乡。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这是自欺欺人，不说，好像就等于事实未定。

    辜伽罗单刀直入地问：“你还爱着她吗？”

    “关你屁事！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这么不要脸，为了钱不择手段，硬是挺着大肚子嫁给一个比自己老这么多的男人。”

    手机网银提示她，某个许久没碰的账户里突然汇入了一大笔钱，奇怪的是，这个账户是她从前专门用来存钱买房子的，并不是她告诉齐唐的那个。

    你还当我是好朋友？

    回想起姚姨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邵清羽就恨得咬牙切齿。

    “我当然会原谅你”，但是叶昭觉没有说出来，她依然板着脸，恶狠狠地说：“你现在断了经济来源，我也穷，你赖在这儿我们就只有一块儿饿死。”

    简晨烨打开门，毫无防备，看到是叶昭觉，他显然有些手忙脚乱：“啊，你怎么来了，这么突然？”

    “我和乔楚相比，你觉得谁更需要钱？”齐唐淡漠地看着她，他无意炫耀什么，只是事实如此，没法把话说得太委婉。

    过了很久，她试探性地问：“睡着了吗？”

    这时，简晨烨的情绪已经缓和过来，脸上挨的那一耳光也已经不疼了。

    “你有自己的原则，我都理解，也很尊重。不过，叶昭觉……”齐唐抿了抿嘴唇，接下来的话不太好听，可又不得不说，“如果这些东西要建立在损害朋友的利益之上，你未免太不成熟，也稍微自私了一点儿。”

    齐唐笑着对叶昭觉说。

    那么快和别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