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也好,两害相较取其轻。”乔楚略微一迟疑,“真的不告诉简晨烨吗?他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的。”
“我前几天顺手把电费单子给扔了,今天突然想起来当时手机没电,抄了一个号码在上面,就去垃圾桶里翻了一下。”简晨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块坚冰。
我在洗手间里照了一下镜子,除了脸色特别苍白之外,其他的看起来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太累和病了一场,脸倒是小了一圈。
酷寒的天气,我痛得满身大汗,已经没有多余的一丝力气去维护尊严。
但是,我真的说不出口。
想到大家的反应,她还是忍不住有点头疼。
“她爸爸的意思是——”齐唐看着我,神色诚恳,“如果我能打听得到一点什么,请一定要转告给他,毕竟他年纪越来越大,为人父母的心思,希望我们能够体谅。”
破罐子破摔,那索性就大张旗鼓地摔出个动静来。
乔楚白了我一眼说:“活动一下有助于胎囊落下来……你别这么看着我,这不是经验,是常识。”
齐唐还是很好看的,脑袋里突然闪过的这个念头吓了我一跳。
“这次我请事假,你批不批我都要请,工资随你扣。”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可来不及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种痛。
我说:居然特意建了个八卦群,你们对得起自己的工资吗?
可平心而论,他的确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能把正装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他高而且瘦,四肢修长,气质偏冷,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硬照上的模特。
因为那纯粹的理想主义,所以我知道,他其实比我还要不堪一击。
在公交车站等车时,齐唐的车从对面的地下车库缓缓驶了出来,虽然隔着四车道的大马路,但我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坐在副驾驶上的Vivian。
“还不到七周,医生说可以用药物。”
说完我没等齐唐反应就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也不管他在背后一直嚷着:“喂喂,你等一下,你以为你是谁啊!”
邵清羽又笑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起蒋毅,在一起那么多年,吵了那么多架,磨合了那么长时间,她青春年少时全部的爱和热情都给了他,可他从来没有像这个人这样,无原则地宠爱过自己。
“前两天的药我都是躲着吃的。”我平静地说。
那些堆积在岁月中的温柔和缱绻,还有在风雨飘摇中一直苟延残喘的爱情,伴随着十七岁时学校走廊里静默相望的那对少年,在这个夜晚彻底死去。
他不解:“你不是康复了吗,又请假?”
我们经历了共同的艰辛,却分娩出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自己,我的面容上已经有了风霜的痕迹,而他却仍保持着高岭之花般的灵魂。
我知道这样想不对,但,我的确松了一口气。
临下班时,我站在齐唐面前,单刀直入就这么一句话。
他为什么要这样牢牢地盯着我,又不是不认识,又不是以前没见过面,他这眼神是要在我脸上凿个洞出来还是怎么的?
但我知道,齐唐心里依然存在着好奇。
无意义的寒暄过后,齐唐挑明了正题,跟工作无关,完完全全是一件私事:“昨天我接了个电话,是清羽的爸爸打给我的,问我知不知道这丫头现在一天到晚在干什么。三天两头见不到人,有时候连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这段时间更过分,都没说一声就跑到外地去了大半个月,音信全无,要不是信用卡消费记录可以查,简直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死了。
邵清羽,我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我真的完全想不起来。
我连忙摁下客厅灯的开关,那声到了嘴边的惊呼被生生压了下去,是简晨烨,我没忍住脾气:“有病啊你,想吓死谁啊。”
苏沁接着说:我们也超级震惊好吗。那谁谁谁还假装报告工作特意去门口想偷听,结果齐唐打开门就是一顿吼,我进公司三年多了从来没见他发过那么大的脾气,吓死我们了!
医生进来看了一下我的情况,对乔楚说:“扶她起来多走动一下。”说完就走了。
乔楚开了一下门,又关上了,手里捧着一个瓦罐:“我在附近的私房菜馆给你订了半个月的汤,你先喝着,不够了我接着订。”
“医生说最好尽快,就这几天吧。”尽管是早就决定了的事情,但亲口说出来,我心里还是一抽一抽地疼。
是错觉吗,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好像看到齐唐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不易觉察,可我就是察觉到了。
周末结束之后去公司上班,气氛有点儿诡异。
年纪大个几岁毕竟还是不一样,知道人与人的交往之中,分寸应当把握好,一旦没脸没皮地越了界,那就没意思了。
后来我得过中耳炎,半夜发作起来痛得直撞墙,硬生生地在脑门上撞出一大块瘀青。
“嗯,你要不要喝水?”齐唐的神情明显比我刚进门的时候愉快多了。
我没说话。
我蜷曲成一团,绝望地盯着墙上的钟。这钟是坏的吧,怎么可能这么久才过了十分钟!
他成功地唤起了我的愧疚感,我一下子为自己冷漠的态度而感到汗颜,顿了下,我小声说:“不好意思,最近有些事情弄得我心烦意乱,我不是故意要刺你……还有,我心里也是拿你当朋友的。”
乔楚从包里摸出镜子补妆,示意我找个露天通风的地方再聊。
“没关系,虽然断了财路,但这点闲钱还是有的,信我的,破船还有三斤铁呢。”乔楚把汤盛出来,回头对我嫣然一笑。
第二天清早乔楚陪我一起去医院,出门之前简晨烨毫不掩饰他的猜疑:“你们鬼鬼祟祟的,搞什么名堂?”
自从上次我们直面冲突过后,她每次来公司都视我如无物,就算不得不与我照面,那也是目不斜视,高贵冷艳。
十七岁相识到如今,七八个年头已经过去,如果说这么长的时间下来我还不了解简晨烨的脾气的话,那我未免也太愧对这七八年的光阴,也太愧对我们已经逝去的青春。
我起先还因为不好意思被他这样端详而故意四周乱望,突然之间我有点儿恼火,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就是请了一天假吗,又没杀人放火。
“你管我。”我虚张声势地回了一句。
于是我把目光收回来,冷冷地看向他——比耐力?我会怕你?
那天收到爸爸的短信,一句话,再不回家就永远别回了。
“我怀孕了,我把孩子打掉了。”我平静地说,眼泪一颗一颗地顺着我的脸砸下来,可我懒得去擦。
怎么办?
她说:你等一下,我把你拉进群来。
图穷匕见。
“什么?”
这种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在药效开始起作用时逐渐土崩瓦解,先前那点儿贤良和温柔,霎时间都成了讽刺。
我忽然觉得自己挺没劲的,那种“大哥你贵姓”式的没劲。为什么呢,因为你对别人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好吗?
他有点错愕,身体往前倾了倾,皱着眉头说:“我以为……”
我低着头,没说话。
没有人真的希望我过得好,没有人真的在乎我开不开心。她没有意识到,当她这样想的时候,自己的脸上浮现了一个冷笑:父亲有他的妻子和女儿,叶昭觉有简晨烨,我呢,我只是有几张额度很高的信用卡而已。
有多久的时间?五秒还是十秒或者更久一点?我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后来呢后来呢?我接着问。
我打开门就意识到不对劲,虽然跟往常一样是一片漆黑,但是沙发上有个人形的黑影。
乔楚叹了一口气:“唉,你何以如此坚决。”
她看着我说:“哎呀神经病,好好的你哭什么?”
“我说,我误以为我们是朋友。”他耸了耸肩膀,自嘲地说。
发泄出来吧,都发泄出来吧,我早就想发泄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巨大的压迫感像一把利刃抵在我的眉心,大事不妙!
走廊上坐着不少等待产检的孕妇,她们的先生替她们拿着包,嘘寒问暖的样子真让人羡慕,还有一些看起来年龄很模糊的年轻女孩,满脸的惴惴不安。
空地上有不少烟头,除了我们两个女的之外,周围全是些大老爷们儿,我观察到了一件事,他们都在拿余光瞟乔楚。
“没有,不过找到了这个。”他并不打算放过我,“叶昭觉,你瞒着我干了什么?”
“叶昭觉,你进来一下。”声音听起来还挺正常的,接下来是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
“我都好,听你的就行。”
在密闭的电梯里,乔楚轻声问我:“你还是没告诉他?”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补充。同事甲说:好像是因为齐唐那天把手机忘在Vivian那儿了,叫她帮忙送过来,没想到送个手机会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但我依然很平静,连我自己都讶异于这种镇定:“现在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精彩啊!我不禁扼腕叹息,好死不死我偏偏就在那天请假了,没能亲眼看见这么精彩的戏码,真是太遗憾了。
哪有什么放不下的旧爱,不过是没遇到足够投缘的新欢——她叫他:“那你过来确认一下身份信息。姓名,汪舸,身份证号码,你自己输一下。”
我们争吵的次数已经太多了,不需要更多了,我知道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但放弃掉孩子,只需要我一个人决定。
尽管每天都涂了防晒霜,但高原上的紫外线可不是开玩笑的,到底还是晒黑了不少,她站在镜子前认真地看着自己。大局已定,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可以回去给所有关心自己的人一个交代了。
两个小时,一切结束了。
“你那天干什么去了?”冷不丁地,他突然说话了。
简晨烨会想要这个孩子的,就像他一直想要他的理想,想要跟我在一起,之后结婚,组成家庭。是的,就像他想要这些东西一样那么坚定。
正好我等的那趟公交车来了,及时阻隔了我们彼此的视线,我拿出公交卡,跟在其他人后面挤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