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好像只有此时此刻，才能缓解这万年的寂寥和无尽的守候。

    雾镜陪伴她数千个春秋，在她还懵懂无知时便陪伴在她身旁，给她讲话本子。

    她看着看着，便有些失神。

    蟠桃味美，五百年才结一次的果。

    可是，宫娥总是能调戏完的，大肥猫被逗弄了几次后也学会拒绝摇欢的小鱼干了，就连玉帝养得天上地下独独一缸的锦鲤……也是能偷完的。

    真不省心，神君您为何还一副吾心甚慰的表情……

    可这仙果哪是寻常鬼魂能够消受得起的？

    未等寻川心软，便听她絮絮叨叨着道：“挨罚是去哪呀？我都好久没有去过新鲜的地方了。”

    一息过后，反应过来的鬼魂再也不敢拥堵在轮回井前，纷纷你争我抢地先一步跳入轮回井意图早早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生怕走迟了一步，就像摇欢那样被神君拎着抖抖抖……抖得脑子都不剩。

    寻川任由她如同孩子一般轻蹭着他的额头，静静地听她说完后，在她的眨眼卖萌里低头吻上她的唇角：“一言为定。”

    “还有三日。”他握住摇欢就撑在床沿上的手腕，把她揽进怀中：“你莫因为此事太过庸扰，这一世的弦一未必就是我的对手。”

    其实在知晓自己的前世后，摇欢是有过困扰的。

    电光火石间。

    “放火烧山？”扶正吃惊地站直身体，有些不敢相信：“这算什么行兵策略？”

    见此场面，寻川忍不住叹了口气。

    摇欢换鳞后，心智成熟了不少，很少能见到她抱着龙尾的呆萌模样。

    喧闹的众鬼魂骤然安静了，纷纷注视着这突然出现且浑身披着神光的男子，以及被拎起的摇欢。

    当晚，整个冥府吃了蟠桃的鬼差都上吐下泻，个个虚脱到无力再继续明日的工作。

    寻川脱下外衫随手挂在了贵妃榻上，踏着板垫坐在床沿上：“我去问了山神。”

    原本看守轮回井的小黑，因性格好，自来熟，和摇欢很是投缘。是以，分蟠桃的时候摇欢偷偷往他怀里多塞了一个。

    “帝君，摇欢好想你。”她揽着他的腰，踮起脚来亲他的下巴，那笑眯眯讨好的模样就差抱他大腿了。

    啧啧啧……

    她这么久没看到帝君，牵肠挂肚得想得不行。结果帝君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几下把她抖成原型，塞进了怀里。

    神君要出公差月余之久，摇欢不便跟随，便独自留在了九重天外。

    距弦一要清理门户只有一天时，余香才打听到雾镜和辛娘此时被关押的位置——封妖楼第十八层地狱。

    前世若不是弦一以寻川为饵，诱她跳入这编织了数千年的大网里，她不会做出这种明知有陷阱还义无反顾往下跳的蠢事。

    她不傻。

    她的龙爪是刨洞的一把好手，一夜挖出一条地道来并不费力，再不济还有帝君呢，帝君的爪子肯定比她还要更加结实。

    摇欢有些委屈。

    等送走赖着不走，非要和她讲凡界的三川五岳是何等壮观的玉帝后，摇欢收拾了收拾，片刻不耽误地直飞下界。

    寻川拎着阴司赶来时，已是一日之后。

    那些复杂交错的阴谋，计策于今世的她而言，就像是一张扎满了尖刀的大网，它在渐渐的收紧，饶是她如何挣扎躲避，这张大网都未放弃过捉捕她。

    当然，这个全票通过里……只有余香和摇欢。

    咬重了怕他真的疼，咬轻了又不能表达她的愤怒，直到见到光，知晓帝君是放她出去了，她这才落地化形，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跟王母养得那只小胖猫一样，轻蹭着他脸颊撒娇。

    不负所望的。

    沉默半晌，扶正轻咳了一声，无奈地摊手示意摇欢继续。

    受罚？

    原有那么几分硬闯劫人想法的摇欢在听完余香的讲解后，莫名地觉得脖颈后面凉飕飕的，仿佛被阴风拂过，忍不住打了寒噤，顿时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摇欢有些发怔地看着不远处半开的窗户，阳光正从雕花的窗缝里漏进来，把窗台上那株白玉般雪白的花衬得花骨剔透如水晶。

    番外一：

    摇欢舒心的日子没过几日，便无聊到在仙界坐不住了。

    倚着门柱的战神有些听不下去：“摇姑娘，这有违我们仙界办事的宗旨啊。”

    等她把地洞挖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雾镜和辛娘偷出来，回头再杀个回马枪，来个出其不意，还会担心收拾不了弦一那个大混蛋吗？

    摇欢侧过身子倚进他的怀里，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轻轻叹了口气：“帝君这一世若再出差错，摇欢又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三日之期，对于摇欢而言，有些太过紧迫。

    “若不让她出些力，她今夜恐怕会睡不着。”寻川轻叩了叩桌面，把玩着摇欢随手塞给他的金叶子，指尖一弹，那片金叶子就抛入半空，几经旋转才重新落于他的掌心。

    “若猜的没错。”寻川一顿，目光微凝：“因是取了当年你落入她们心尖的血脉。”

    稳坐如山的帝君闻言，掀眉望了她一眼：“也不是不可行。”

    扶正看着不远处热火朝天画地形图和详细计划的两人，很是担忧地望了眼从一开始便淡定地如同世外高人模样的寻川：“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摇欢不爱吃闷亏，但不代表她不爱看别人吃闷亏。

    回渊忍不住翻白眼：“那岂不是把那些罪大恶极的妖怪都放出来了？”

    弦一手中一日有人质，她就吃亏一日。摇欢横行霸道了数千年，岂是能吃得下亏的主？

    以防外来之人擅闯封妖楼勾结妖族，非九宗门弟子一旦踏入塔内就会引得法阵启动，封妖楼内罡风四起，能剜人骨，直到闯入之人在风阵中失血致死，力竭而亡。

    神君夫人坏了地府的纲常，阎王又不敢对神君的夫人做什么，只得派阴司不远千里去请出公差的神君回来主持大局。

    扶正艰难地摇摇头：“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说起来，嫁得好的就是不一样，神君宠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帝君气结，低头咬住她的耳垂重重地一磨：“没良心的小混蛋。”

    结果就是鬼差们陆陆续续能够上工了，摄入分量过多的小黑还在上吐下泻地怀疑鬼生。

    全然忘了刚才还怒而张口咬他的事。

    整话还未说完，便被寻川打断：“岂不是什么？”

    当真是为了红颜一笑，可力拔山河。

    她最怕孤独。

    今世，他又如出一辙地以雾镜和辛娘为饵。

    她忧愁的紧锁眉心，似根本未察觉到帝君已渐渐黑沉的脸色，兀自说道：“摇欢这一世还嫁不出去的话，是不是就真的应验凡间人类说的克夫了？那岂不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凡人在神庙祈祷时都说神仙难显灵，玉帝每月苛算着凡间供奉上来的香火横眉竖眼地训斥他们一众真神还没一条半吊子的小青龙收的香火多时，他们也是有苦难言。

    哪怕有些害羞，可还是想这样吻着他。

    谁说这条龙蠢的？

    他信步从鬼魂间穿过，一路走到摇欢的身后。

    而那本该看守轮回井，引导鬼魂投胎的主，正端了板凳坐在一群鬼魂间，听那就要入轮回的鬼魂说他放荡不羁的一生。

    “摇欢。”余香有些头疼地推了推眉心：“封妖楼建在水中，水面上有三层，深埋在水底的有十几层。外围坚固得跟铜墙铁壁一样，此法应该行不通。”

    就在此时，一旁安静了良久的余香忽然开口道：“九宗门弟子都会配有宗门的令牌，我这里只有一块。像我这类小妖都是不敢靠近封妖楼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进入封妖楼是不是令牌就够了，但如果能混迹在宗门内，等时辰一到可以趁他们不备先劫走雾镜和辛娘。我擅隐匿气息，九宗门的地形我又格外熟悉，倒不失为是个办法。”

    她再也经受不起下一世的分离和寻觅。

    若时间能再重来一次，摇欢想，她一定舍不得就这么只留下一缕魂魄，让他独自飘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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