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又是一声龙吟震耳，似远似近，摇欢一个哆嗦。

    这天色，怕是等夜再深些，会下场大雨。

    雨滴落在屋檐上，清脆的敲打声如一曲安眠的乐曲，听得摇欢昏昏欲睡。脑子里纷乱无章的思绪似被这雨声一点点梳理开，她闭上眼，渐渐沉入睡梦。

    摇欢眼眶微微红着，脸色苍白，的确是被吓得不轻。

    当下重伤昏迷不醒，情况不妙。

    请摇欢去做客，若不是来钱这种随便一个宝库就富可敌国的龙，寻常人恐怕真的请不起。

    说到这，摇欢一顿，悄悄瞥了眼帝君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不悦，这才继续道：“我看话本子说女子只要嘘寒问暖温柔备至便能赢的男子上心，我今夜又是破墙而入又是投怀送抱的，帝君不是和尚，不是圣人更不是杨下惠，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摇欢转头看他，眼神难得认真：“荤书上说了，一男子若对女子亲亲抱抱不撒手就说明他爱那个女子。帝君对我没反应，不是不爱摇欢就是觉得摇欢身材干瘪没有吸引力。”

    这几个动作她做得自然，心里却跟打着鼓一样，慌得快要无法呼吸。

    寻川被问得哑口无言，落在她发上的手捏住她精巧的耳垂摸了摸，指尖那细腻柔滑的手感让他有些爱不释手，他轻扣住她的后颈拎她坐起来：“不会打雷了，回去睡吧。”

    就见一道闪电突兀地划破整片黑色的帷幕，她震惊的看着自己雪白鞋袜上沾上的血色，耳边龙吟声虚弱又饱含痛楚。

    他循着龙气一路追到了辛府的后院，就是为了一探神龙现身此事真假。

    竹林风过簌声轻响，屋内烛火被夜风打得一个轻飘，投在墙上的人影也随之晃了晃。

    清心星君也是真心为这倒霉徒弟收拾烂摊子，和辛娘敲定了好细节，便夹起徒弟准备告辞。人都已经走到了门口，又想起一事，言辞恳切地对摇欢道：“今日对摇姑娘多有冒犯，若摇姑娘不介意，明日也可随辛姑娘一起来我清心观做客。”

    摇欢这才红着耳根子松开手，默默往床里侧挪了挪。

    寻川的手轻轻落在她的头顶，顺着她的头发轻轻地抚摸着。

    寻川见摇欢忽然垂了脑袋，耳根微微泛粉，就知她这会定不是在琢磨正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背，示意她收敛些。

    摇欢心下不安，豁然坐起来，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连去隔壁屋都省了，用龙爪在屋里墙面上刨了一个大洞。

    辛娘神色哀戚：“御龙洗能助他洗清禁咒，不必永生永世皆受轮回之苦，辛娘本该毫不犹豫去为他寻得这御龙洗。只观主你也知，目前最紧要的，是他活不了多久。”

    对于她而言，这三界没有谁能像帝君那样，可以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披着外衣起身，拿起手边红烛，用一手轻拢住被风吹得零乱的烛火，走到已经被摇欢刨开了一人进出的洞前，轻声唤她名字：“摇欢？”

    外衣被她拉得一侧落了下来，他忍笑，安抚道：“我脱下外衣。”

    “两个都不是。”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早就是我的心劫了，多一分怕唐突，少一分怕怠慢。我的心意，你如何能明白？”

    直到胸前被她脑袋用力拱了几下，他才犹豫着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问：“怎么了？”

    手背上湿漉漉的，沾了从敞开的窗户飘进来的雨水，被风一吹，凉意四透。

    清心星君这点眼力见哪会没有，当下便道：“我清心观观内有一以五行之力做成的法阵，那本是留着给我当保命之用的禁地。如今有人需用，我自然也不会吝啬……”

    然后摇欢的鞋面被水打湿，那湿漉漉的冰凉感让她忍不住低头看去。

    寻川送摇欢回屋。

    她弯起眼睛笑，不知何时化出的龙尾悄悄地缠上了他的双腿。她挺起日渐丰|满了些的酥|胸，故意蹭了蹭他。

    寻川哑然。

    风声渐起，乌云层层叠叠地堆积而来，不多时，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樊真被附魔咒操控，剑剑杀招皆是要取她的性命。姜易替她挡下一记，虽她反应极快险险地带着他避开，可那魔剑的剑风又岂是为凡夫俗子的姜易所能承受的？

    她心有余悸地摸着剧烈跳动不已的心口，慌乱地去看她的手背。

    他今晚也睡得不太好，虚虚实实里似踩不到底一样，让他心头蓦然升起几缕不安。

    云层里轰鸣着，隐隐颤动的雷声正伴着闪电一声声破空而来。

    毕竟，她这样一副无赖样，他是真的很久没有见到了。

    她脚下的大地都似在震颤，呜鸣声如海浪，一潮又一潮。

    也是头一次，她别有心思。

    这里看不见星空，看不见风景，只有纱幔重重的帷帐，摇欢却难得安心地望着那帷帐，絮絮叨叨道：“帝君上次说已经找到夫人了，我误以为是余香，给余香找过不少麻烦；帝君上次生气，抛下我就走了，我就天天望着天，想着九重天到底在哪；帝君上次还教导过我男女有别要恪守男女之限，可我趁着你不在喝过花酒看过荤书。”

    辛娘垂眸看向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姜易，忧思颇重。

    “是柳下惠。”寻川侧目看她，心情颇好地勾起唇角：“你想我有什么反应？”

    天地间淅淅沥沥的，全是雨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摇欢渐渐清晰的梦境里，她撑着一把碎花小伞，一步步迈进比夜色还深的黑暗里。

    那尾音低低绕绕，听在摇欢的耳里她心都酥了大半。

    窗外雨声渐渐小了，她听着听着，忽然想起，这还是几百年来头一次她这么亲密地赖在帝君的怀里。

    她被帝君摸得浑身懒洋洋，愉快地咕噜了一声，在他手心里轻蹭了蹭，疑惑地问道：“帝君，你为何要变成和尚，是想考考我的眼力吗？”

    摇欢双手撑着帝君的肩膀，颇有些得意洋洋：“你不说我也知道，余香说有不少当仙差当无聊的神仙都会下界换个身份当段凡人。你不承认也罢，反正我心里是这么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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