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幕

    许是夜深太深，又许是她今晚被蒙蔽了理智，空剩一腔温柔。季清和镜框后的那双眼深邃如井，初看水光潋滟，她分神瞧来时，他的眼里如实倒映着她的模样。再看井深似海，井底遍布暗礁，深藏潜龙，予她对视时静静凝望，深不见底。

    季清和张了张唇，嘴唇似要碰上她，可又没碰上，只有鼻息与她暧昧交融，若有若无。

    想到这，明决忽得记起一件事，说：“高速封道，季总动了点关系才提前进来。有辆货车出发的晚，今晚应该堵在高速进不来。等明天高速解封，我跟你去收费站接一下。”

    走神仅在一瞬。

    医疗组的常备药若缺空，后果可能不可估量。

    季清和这一手，显然是雪中送炭，苏暂连把沈千盏送上他床的心都有了。他咬住烟，伸出双手强行握住明决：“你跟季总简直是天降神光的救世主。”

    苏暂这才想起季清和与明决的落脚地还没安排，琢磨了下，问：“我房间是标间，两张床，你今晚跟我凑合下？”

    起初下大雪时，有不少要拍冬雪场景的剧组乐得不用人工造雪，场地租借、抢拍等异常热闹。

    苏暂手上的烟一抖，险些烫着自己：“还有一车？”

    她觉得自己今晚已经过于放纵，良心稍稍有些不安，手腕在他掌心挣了挣，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我去……找温度计，给你量量体温。”

    苏暂闻言，一时心情复杂，也分辨不清明决这句是贬是损。

    她与苏暂的考虑不谋而合。

    地下车库并不宽敞，纵列几排车位停满了剧组租用的商务车与私家车。

    沈千盏无声瞪他。

    他悬在沈千盏腰间的手不着痕迹地轻捏着，将她捏得浑身发软，恍若无骨时，他鼻尖蹭了蹭她的，微微仰头吻她的鼻尖和唇珠：“打骂都行，就松开不行。”

    此时，两人已走到车前。

    明明脸上端的是怒容，可被他这样注视着，像一脚踏进深渊，坠得心甘情愿。

    见他这么惊愕，明决迟疑了一瞬，才答：“你不说剧组数百号人都在喝西北风，就刚才的一小车，顶多能支持一顿吧？”

    他眸色渐深，似四月孤火，纵火焚林。

    她边说边起身，从床尾下来，毫不避忌身后那道目光，从衣柜里取出套头毛衣和长裤，三两下套上：“设备不全，也不知道温度计和退烧药有没有。”

    明决不置可否，见苏暂一屁股坐在楼梯上，与他空开一臂的距离跟着坐下。

    沈千盏被暗算，心中不忿，可身体的反应比她要诚实得多。被季清和吻住的唇微微酥麻，心像空了一块，天塌地陷。

    苏暂瞧了眼前后化开的雪渍，问：“这车跑了不少路啊，你和季总是从哪过来的？”

    酒店停电后，房间内的温度骤降，小太阳、暖炉等一切电器设备都失去了功用，冷如冰窖。与一扇之隔的窗外相比，也就多了朱瓦遮顶，挡风遮雪。除此之外，与外头的冰天雪地并无差别。

    她垂眼，问：“哪不行？没听清。”

    过完年，离开春不远后，外撤的剧组更是少之又少。全等着天气暖和了早点拍完收工，谁也没料到这天灾说来就来，积雪经久不化。年前年后来的剧组全被困在影视基地里，五公里内的超市早被搜刮一空了。

    沈千盏被吻住双唇，吐字含糊，她微恼，但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别说反抗，她的挣扎如蝼蚁撼动大树，只是平添情趣而已。

    他仍旧配合，身体微倾。只那双眼，眼帘微抬，一眨不眨地看向她。

    明决将手电照向边角处一辆风尘仆仆的大宝马，宝马车轮滚满了冰雪与泥泞，早已失去了它本该有的光鲜亮丽。

    苏暂见状，火苗一晃，咬着药吞吐了一口，问：“你跟季总从南京过来花了多久？”

    明决已累极，他倒不介意和苏暂同一个房间，反正睡哪都是睡，棘手的是季清和。

    后者手脚麻利地展开推车，咬着手电的挂绳，任劳任怨地往推车上搬物资。

    高速路面结冰易滑，天黑入夜后的车程全是季清和亲自开的。眼看着目的地还有十几公里就能到，出高速的最后一段路程，又是遇到分流又是遇到封路，进城的车辆从高速一路堵到收费站。

    如他记忆中那般，她腰间一软，支撑身体的力量泄去一半，他们之间那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彻底被打碎。沈千盏撞上来，两唇相触。

    沈千盏心里暗呸了一声，腹诽：臭流氓。

    季清和再没客气，压着她的后颈，迎上去。

    苏暂递去一支烟，明决看了眼，没接：“我不抽。”

    她呼吸一窒，有种被吸附进悬崖的失重感。与那天她隔着攒动的人潮，不经意与他对视时的感觉一样，恨不能死在他身下。

    现在时间太晚，不好惊动太多人，并且以季清和的身份，他出现在这，本身就非常违和。避免谣言四起，季清和的存在感最好能降至最低。

    沈千盏一时没留意，踉跄着单膝磕上床沿。

    “是快不行了。”他吻上去，含着笑音，低低沉沉的：“沈制片得抓紧体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