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幕

    如果是往常，按沈千盏的性格早就明损暗讽一通硬杠，无论是否言不由衷，在态度上肯定要表现得难以撬动。但今天的情况……有点反常。

    去年年底和不终岁磨合同时，沈千盏亲自把关改了几版，为了方便调取一直搁在电脑桌面上。后来合作，往来的资料、讯息渐多，她经常直接将文件和图片拖拽到这个文件夹里。

    向浅浅跟千灯闹解约要出走，自然将苏澜漪得罪狠了，她本不欲轻易放过向浅浅，先不说向浅浅能不能顺利解约，就这官司她都能拖个一年半载的。要不是季清和出面，这事绝对不会善了。

    “蒋业呈那老狐狸替她约的我，我当又有数钱的好事呢，去了光看蒋业呈怎么出油了，把我恶心得够呛。”苏澜漪摇头，语气嫌弃：“我快坐不下去的时候季总才来，他不用给蒋总面子，扫了眼房间，坐都没坐下，就站了会，说人没来齐别耽误他时间。”

    得。

    “这个月内定稿大纲和前一集剧本，”沈千盏滑着鼠标，飞快浏览着：“江老师和林翘的合作很契合，完成速度比我预计得要快。如果接下去还是这种节奏，开机就能提上议程了。”

    沈千盏上一次见他这幅姿态，还是年前签合同那会，他浑身上下写满了公事公办的冷然与严肃。

    也不用点名了，苏澜漪这眼神明明白白地指向了她。

    小会议室一空，设备运转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好在，一通电话来得天时地利，恰好将她从眼下无法脱身的境地里解救出来。

    老沈送她下楼时，忧心忡忡：“天气预报说又有寒潮反复，眼看着快要到元宵了，别被困在北京回不去了。”

    沈千盏面不改色，点开视频，气息比苏澜漪还要稳：“没想到，我的名字现在能诓到这位大佬了。”

    沈千盏的工作节奏是出了名的魔鬼，项目难度说是下油锅也不为过。

    等剧本会结束，苏澜漪颇感兴趣，不止要了会议记录，还要求编剧出份策划案，将创作方向与创作冲动做成PPT。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等沈母见她到点了还未起进来催促时，才扶着发沉的脑袋，起床上班。

    来电的震动声掐断，沈千盏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屏幕，确认时间：“对，周四。”

    沈千盏没立刻回答，她招招手，从乔昕那拿了个U盘：“苏暂对镜头艺术有兴趣，前段时间他剪了几段邵导的经典镜头。”她将电脑屏幕转向苏澜漪，打开播放器。

    布置完“作业”，见外面雪大，特意调了公司的商务车要送编剧回去。

    沈千盏不受干扰，询问他：“你什么时候回西安？”

    “你真当季总谁都赏脸？”苏澜漪支着下巴，笑吟吟道：“我瞧你啊，是恃宠而娇。”

    这次不同。

    沈千盏说了句“稍等”，去看来电显示。见是苏暂的电话，很快有了借口：“苏暂找我应该是为了剧本的事。”

    今年春节天气反常，前阵子各地雪灾，赈灾晚会办了一场又一场，也难怪老沈同志会焦虑。沈千盏没当回事，安抚了几句，开车去上班。

    “没定。”季清和停顿片刻，说：“明决会安排，我让他提前通知你。”

    苏澜漪在这一方面向来不怎么干涉，她姿态优雅地翻完大纲，赞许地点点头：“导演你是属意邵愁歇？”

    季清和的目标总不可能亲一下就满足了吧？这么潦草？

    眼下他缺席，沈千盏也没有改期的意思，叮嘱乔昕做好会议记录，下午三点，准时开会。

    苏澜漪笑：“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她五官明媚，美得极有特点，这么灼灼地盯着人时极具攻击性：“我就喜欢看你死不承认的那个小样，特别招人。”

    苏澜漪瞧见她电脑桌面有个署名“季清和”的文件，微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他的皮相偏冷，不说话时若非刻意，根本没人会在季清和的脸上看到“平易近人”“亲和有度”这两个词。

    苏澜漪坐了会，可能是觉得太安静了，翻着桌上打印出来的几页大纲，问沈千盏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季清和转脸看着她。

    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可车内的气氛已被季清和刚才那句话重新打回了刚上车时的尴尬与沉寂。

    不是？

    可当沈千盏转头，如以往任何一次被开玩笑时那样言笑晏晏地试图敷衍过去时，她发现，季清和似乎是认真的。

    沈千盏按下楼层，打趣道：“你这是看我看生厌了，急着回老家？”

    狗男人的前后反差太大，沈千盏一晚上都在琢磨他的心理是在哪一刻发生了扭曲。

    “临时有事”的借口太没诚意，要不是他语气寡淡得不夹带任何情绪，沈千盏都要以为是自己的不识趣惹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