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幕

    从季老先生对她释放友善、孟琼枝女士在灶台前转头与她说话到最后那幕送别。

    沈千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解释：“跟季总有关的文件。”

    话落，他拇指擦了下嘴唇，声线微低：“明天周四？”

    这狗男人是不想明天看见她，所以临时有事？

    后者轻轻耸肩，以闲聊八卦的口吻说：“向浅浅从千灯解约后，有请我和季总一起吃饭。”

    她心中微愕，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目送着季清和离开后，她在原地站了会，百思不得其解。

    剧本会安排在下午，一是体谅江倦山与林翘一个城南一个城北，交通不便。二是顾及季清和的时间，沈千盏和明决对接过几次，知道他早晨最忙，一直协调着午后的时间。

    中场休息时，苏暂去楼下买咖啡，回来时捎带上了苏澜漪旁听完了剧本会的下半场。

    一路沉默着到停车场，季清和下车前，将有些闹的音乐调至方便说话的音量：“你不用有顾虑，他们至今认为我处于暗恋阶段，不会对你有什么看法。”

    这件事沈千盏听苏暂提起过，她当时还磨秃了自己一块指甲，可谓是记忆深刻：“向浅浅在千灯如日中天那会也没见你多宝贝她，解约了倒一起吃饭了？”

    下意识的，沈千盏开始在脑海里复盘下午踏入四合院后的每一幕。

    他没做任何伪装，也没流露出任何强烈的讯息，就那么直白直观地告知了她，他的态度——他没有在开玩笑。

    临时拉起的这支主创团队，无论是江倦山还是林翘，两人都不是毫无经验的编剧新人。林翘与沈千盏更是有着多次合作的默契，上半场仅用了一小时就确定了修改方向。

    这类话题在沈千盏与季清和之间一直是敏感话题。

    江倦山来时自己开的车，闻言婉拒。见众人将目光落在林翘身上，勾了勾唇，替她回答：“不必麻烦，我正好顺路。”

    季清和颔首，示意她先接。

    “早知道是她攒局，我怎么可能去？”

    季清和的话接得太顺，沈千盏有片刻的惘然。等琢磨清他的意思，先是挑眉，随即释然一笑，只当他在和自己开玩笑。

    “蒋总都懵了，问还有谁没到。”她吮了口吸管，眼神暧昧地看了眼沈千盏。

    屏风后那幕，虽说是季清和情难自禁，但沈千盏骗不了自己……她不止没推开反而有些享受那种悬于心口，又猛然在半空被击中随即直线下坠的急速失序感。

    沈千盏没接，她任由嗡鸣声响动着，像完全忘记了之前在聊什么，说：“今晚多谢季老先生和孟女士的招待，还请季总替我再转达一下我的谢意。”

    她本性里仍是接受被倾慕被渴望被占有的认同感，尤其那个人还是季清和——攻下她防线，令她愿与之共赴巫山云雨的人。

    “瞎说。”老沈笑斥她：“心眼比针小，念叨都不让念叨。我这是担心后院的池塘，养着鱼呢。”

    她一直觉得自己看不透季清和，他心思深，心眼也沉，暗算人时不露痕迹。每次交锋，她不止落于下乘还总落入他不知何时就设好的陷阱里，回回狼狈不堪。

    他心平气和，甚至有几分好整以暇。那表情出现在他脸上，颇有几分“我看你还能怎么编”的言下之意。

    她飞速想着该怎么接他这句话。

    见这两人不像是在客气，苏澜漪作罢，让苏暂把人送下楼。

    苏澜漪原是随口一问，闻言，多看了两眼，笑道：“你和季总两个人还挺有意思，一个桌面有专属文件夹，一个饭桌上只对你的话题感兴趣。”

    等她发觉自己在这件无聊的事情上费神那么久后，沈千盏犹如被当头棒喝，惊醒过来。

    季老先生对她个人的好奇仅仅表现在从主屋去厨房那段短暂的路程，孟女士更是从未直接问询过她的相关信息，始终保持着对待一位客人的礼貌和距离。

    季清和似思考了几秒，说：“明天我临时有事，剧本会不参加了。会议记录的音频和文字文件让苏暂直接发给明决。”

    落在视频文件上的鼠标慢了一拍，沈千盏抬眼，看向苏澜漪。

    沈千盏边梳理会议记录边录档，乔昕关掉投影仪后过来整理会议文件。

    说“我没往心里去”没重量，反问“我为什么要有顾虑”又显得轻浮，沈千盏还是头一次觉得车里的空气这么稀薄。

    还是再次得到后，顿觉索然无味？

    他仍旧专注地看着路况，下颌微微绷紧。没笑，甚至没分过来一点余光，表情微凝，侧脸线条如同用画笔勾勒的一般，有浑然天成的艺术感。

    一晚浅眠的沈千盏第二天醒来时，头疼欲裂。触目所及，天地昏暗，远处高楼笼在灰色的幕布后，虚虚实实，探不出个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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