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恨不得让他明天就死掉，下一秒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孟婴宁没见过易阳，但是光听着汤城之前用那种语气说那些话，她都觉得毛骨悚然，她吓得连舌根都在颤。

    这一片只有两栋破楼孤零零的立着，周围别的都已经被拆干净了，这两栋也只能算是两个水泥砌起来的楼架子，门窗都已经没了，从这边都能看见对面楼里面什么样，有些地方能够看见墙体表面露出来的钢筋。

    汤城是亲眼见过易阳死了以后陈妄发疯的，男人那时踩着满地积水混成血水，一整座后方制毒厂房被他一个人从头闯到底，满身满脸全是血，只有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黑，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

    大学期间参加社团活动，隔系联谊，认识不同的人，尝试着去喜欢那些也喜欢她的男生。

    他们拥抱过，接过吻，孟婴宁甚至还能想起男人身上的味道，怀抱的温度，唇上湿润柔软的触感。

    她从懵懂的少女时代，青涩的情窦初开，从她自己甚至还毫无所察的年岁就一直惦记着的，喜欢着的少年。她努力窥探着，鼓起勇气追逐着的少年终于停在她面前，走到她身边，她们从此有了新的关系——她的男人。

    “我知道。”

    汤城这一通电话什么意思陈妄很清楚，他就是故意让他听见。

    整整一晚上所有的负面情绪在此时此刻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出口，她在他怀里像个小孩子似的、歇斯底里的哭。

    一个是他的过去，一个是未来。

    孟婴宁从来没来过道外这边儿，虽然都是老城区，但和她以前住得旧城区还不一样，这儿几乎靠着城市最边缘，房子旧且破，抬眼望不见几栋高楼，居民楼三两一片很是松散，烟囱高耸，各种乱七八糟半拆不拆的厂房分散，墙壁上朱色毛笔写着大大的“拆”字。

    她刚刚哭也不是因为觉得陈妄真的像汤城说的那样，孟婴宁认识陈妄快二十年了，这些事情除非陈妄亲口告诉她的，不然她谁都不信。

    她就是单纯的，真的真的很害怕。

    倒计时倒是有。

    汤城对上她毫不掩饰的视线，抬起手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叹息了一声：“你错就错在陈妄很珍惜你。”

    孟婴宁侧过头去，眼神里有憎恶。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不怕。

    但是时间久了，大概难免会觉得有点寂寞。

    她从来没这么讨厌，甚至憎恨过一个人。

    昏暗的酒吧二楼走廊，男人靠着墙站在那里，眼神沉冷。

    汤城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眼神很温柔：“真可怜，哭什么呢？”

    她猛地抬起头来，泪水顺着下巴尖儿滑落，却怎么都不出声了。

    到后来，陈妄的未来里是没有她的。

    孟婴宁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她和陈妄的未来，在刚毕业的时候，大学每一次听到他的消息的时候，甚至更早。

    5。

    陈妄躺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爬起来，转头视线去找孟婴宁，刚抬眼，就看见小小一团影子朝他跑过来。

    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也喜欢她了。

    孟婴宁发现还是不行。

    我要死了，但我还有好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她脸上湿漉漉的，泪水混着灰烬脏兮兮地糊了满脸，只有一双眼睛是明亮的，映出他身后漫天的火光，璀璨漂亮。

    陈妄笑了一声，单手环住她：“你想把我推下去？”

    她那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能跟他有什么结果。

    孟婴宁一句话都不说，也不抬头，只哭着紧紧地圈着他的腰。

    手腕上的束线带另一端固定在水管上拉扯着她手臂被吊起来，她重新站起来，拼尽全力往外挣，白色细细的塑料带子紧紧嵌进皮肉，她却没怎么感觉到疼。

    汤城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现在反倒不哭了，不怕了？”

    陈妄下意识的抬臂将孟婴宁整个头摁进自己胸膛。

    “陈妄，我要死了。”孟婴宁忽然说。

    孟婴宁脱力似的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金属链子摩擦的声音清晰入耳，刚开始，孟婴宁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撞门声响起，有人在叫她。

    一想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想到自己的存在可能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孟婴宁大脑嗡嗡响，心脏也跟着一蹦一蹦的疼。

    下一秒，孟婴宁只觉得有一股极大的力道裹着她飞了出去，陈妄紧紧抱着她整个人向对面楼扑过去，失重感还没来得及袭来，就听到轰的一声仿佛就在耳边爆开。

    结果就真的一语成谶了。

    孟婴宁压抑着濒临崩溃边缘的恐惧和绝望会铸成锋利的爪牙，一层一层撕开他的皮，剥了伤口上的痂，露出腐烂的血肉，然后把他渗入到灵魂深处名为无能为力的痛全都拽了出来。

    陈妄看准时机在下坠之前将怀里的人猛地往前一甩，一声闷响，孟婴宁整个人摔在天台水泥地面上，陈妄抬臂扣住天台边儿，整个人吊在上面荡了两个来回，而后上臂肌肉一鼓，小臂屈起，抬腿蹬着墙面整个人往上窜了一截，掌心扣着地面动作利落凌空翻了上来。

    她泪眼婆娑抬起头来。

    从始至终都是她主动的，他对她的喜欢少一些，也只会让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难过而已。

    孟婴宁没出声。

    而现在，这两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一起出事了。

    她烫很成熟的卷发，性格温柔，她不喜欢粉色，觉得那些小玩意儿很幼稚，所以陈妄就算买来了也会转手给别人，就像她很久以前曾经得到过的那个小小的宠物机一样。

    怕。

    比如我真的很喜欢你。

    孟婴宁吸着鼻子抬起头来，哭着看着他。

    至于关于她的那些，因为本来就是那样的。

    他转身，消失在天台门口。

    一直守在门口的那个寸头的男人关上门，铁门吱嘎一声响，紧接着是哗啦啦的金属锁链声音。

    那是长安的亲生父亲，是陈妄的战友，是他很好的朋友。

    而孟婴宁自己，她当时想能喜欢上别人，她就一定不会再喜欢他了，如果实在不行，她就孤独终老，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

    孟婴宁站在一栋废旧居民楼天台上，觉得有些冷。

    视线有些模糊，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很大声的哭出了声，白色的塑料束线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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