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道:“你要是不识相,不想修,就等着陈妄两个小时以后回来给你们俩收尸。”
他想乞求一切不可违的天命。
她刚一挪开眼,轮椅上的男人悠悠然往后靠了靠。
人家有事情要忙打个电话,爱打多久就打多久,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他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孟婴宁隐约听见了“威胁我吗”之类听起来非常社会的字眼。
就算再怎么不设防,此时也能感觉到不对劲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要修一下看看?”男人提议道,语气甚至十分优哉。
“也许能修好呢?”他手肘撑在轮椅扶手上,拖着下颚,“你急用吗,我认识一家修这个的,开门开到很晚,要去看看吗?”
回去最短也需要两个小时,两个小时的时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从黄建华被泡成个胖大海的时候,汤城的饵就已经放下来了。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小陈走过来:“陈妄哥,怎么了?”
刚开始孟婴宁还没反应过来他在干啥,直到他手伸进去,然后从水里捞出来了一个湿淋淋的手机。
这个方向正对着她,那人忽然抬起头来,隔着距离远远看了她一眼,还在说话没停。
不能想。
“嗯,那走吧。”轮椅上的男人没回头,应了一声。
陈妄骂了声脏话,整个人压抑阴沉得像是下一秒就会爆炸。
汤城没答,饶有兴致地说:“刚刚看了我那么久,觉得我跟陈妄比怎么样?”
唯一窜过的念头是:怎么办。
陈妄没什么信仰,但也愿意尊重信仰。
陈妄放下了手机。
孟婴宁在心里盘算着她能从他手里跑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少,虽然男女之间各个方面都存在着差异,但他毕竟看着好像行动没那么方便。
陈妄挑眉:“媳妇儿给的?”
金属的门把撞在墙上,砰的一声,她看见女生安静地趴在桌子上,长长的头发垂下来,睫毛低垂覆盖,像是睡着了。
那一瞬间投射过来的光线明亮也昏黄,他没由来的忽然想起易阳。
他声音轻柔,甚至带着一点愉快的笑意。
他声音越来越轻。
孟婴宁看了他一眼:“不用了。”
“嗯,保平安的,”男人垂头抿着嘴笑,似乎觉得被发现了有些不好意思,很小心地收起来了,才说,“她信这个,我就顺着她带着了,其实也就是让她能图个心安。”
汤城始终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反应和动作:“那个纹身师是你朋友吗?”
小陈和林贺然领着的其他两个人都跟着看过来,医院的走廊寂静又空旷,即使他刚刚说话声音不大,也足够让人听见了。
他话音刚落,孟婴宁已经撒腿跑了,她用了零点一秒纠结了一下是往门口跑还是去看一眼陈想,还是直接冲进了里间,一边叫着陈想的名字推开了门。
孟婴宁再一次的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墙角打电话的男人。
易阳笑了笑:“护身符。”
汤城愣了一下,忽然就开始笑,笑得腰都跟着弯了弯:“我跟你也不认识,修理你干什么?”
听得孟婴宁头皮发麻。
陈妄没说话,低垂着头按手机,电话又给孟婴宁的手机拨过去,占线。
孟婴宁:?
她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说着这话的时候声音在抖,腿脚都发软,从没遇到过得情况让她升起一种很陌生的恐慌,但还不至于完全乱了阵脚,大概是因为面前的人坐着轮椅,并且直到现在还没有展现出过多的攻击性。
孟婴宁怀里一空,下意识垂眼,视线跟着那猫移过去。
连着两刀,刀刀戳的都是陈妄的死穴。
上次是什么时候。
他想信四方诸神,想奉佛陀浮屠。
她这手机大概是命中犯水,几个月前刚掉池子里冲了一次修好,现在又进鱼缸里走了一遭,和清道夫做邻居。
她站起身来走过去,从她手上接过手机看了一眼,估计应该也修不好了,叹了口气,垂手。
孟婴宁:“……”
陈妄也笑笑:“挺好的,心诚则灵。”
陈想在工作的时候一般不会接电话,这次也果然没接,十几声嘟以后,冰冷机械的女声提醒他用户正忙。
手机是坏的,没法报警。
男人举着手机,忽然对着她笑了笑,看着明明挺温和的,孟婴宁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从里面看出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奇异感,有些意味深长。
他朋友出事到现在还没醒,这会儿陈妄一个人在医院里等着,心情一定不怎么样,他刚刚电话打过来一开口,那一把沉哑的嗓子就让她有点儿心疼。
要是平时,孟婴宁也不会在意这个,但是关键是现在她想给陈妄发个微信。
陈妄一直觉得他是个很神奇的人,性格温和得完全不像个特种,那会儿野外夜宿,他抱臂靠着树干假寐,一睁眼就看见旁边男人捏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借着黯淡的月光看。
孟婴宁后背被冷汗浸得透湿,刚迈开脚,轮椅压着地面轻微的声音响起。
她转过身,拇指指尖狠狠地掐了一下食指,抿唇:“你把她怎么了?”
陈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睛已经憋得发红,咬着牙站起身来往外冲。
他旁边墙边儿有个大水缸,下面没架子直接落地放着的,里面水光粼粼,下面铺着大块的石块珊瑚,夹缝里海藻在水里飘飘忽忽。
咪|咪被她撸了一晚上,也终于发展出来了一些友谊,舒舒服服地任由她抱着,一下一下抓着毛摸脑袋,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她正想着,外面隐约又听见叮当一声铃声,有人进来,然后走过来。
“你不是认识陈妄吗?”孟婴宁说。
但男人聊的很专注,甚至看起来还聊累了,胳膊一伸往鱼缸上一趴,下巴垫着上头接着聊。
孟婴宁不知道陈妄这会儿处于崩溃边缘甚至已经开始求神拜佛,她正对着自己屏幕漆黑一片的手机欲哭无泪。
只求她完好,佑她平安。
深秋的夜格外冷,迎面一辆车驶来,两束车灯明晃晃的,晃得他下意识略眯了下眼。
万一这次也跟上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