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依然是平淡郑重的口吻，像极了长辈的语气。徐贞再次笑了。压在她心头的重负减轻了一半。“其实您一直都知道我喜欢您吧。”她抬起头，流着泪对他露出微笑，“如果我现在请你给我一次机会，你会不会答应？”

    前额的温度抓紧了他的太阳穴。他揣在兜里的手捏紧那只存有两段录音的MP3，感觉到手心发烫，眼皮也在发烫。

    赵亦晨走上前，停步在她身后，伸出手，缄默地将她揽入怀里。

    “想清楚了。”她笑着擦掉眼泪，用力点了点头，“这几年很忙，也很累。我在警队做得很高兴，但是我不知道我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他解开安全带，没有多言便打开车门，伸腿跨到车外。徐贞见他要走，赶忙也推开车门钻出去，隔着车叫住他：“赵队！”

    璀璨的阳光洒向冒着热气的水泥地，刺眼夺目。赵亦晨合了合眼，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嗯。”他低声嘱咐，“你就在家里等我，不要走了。”

    身侧的男人没有回应。她不由从后视镜里看他，却见他依然闭着眼，清瘦的脸略微偏向车门那边，像是已经沉沉入睡。脑中拉紧的弦松了松，徐贞刚要松口气，又听得他突然开了口。

    徐贞偶尔扭头瞄一眼他的侧脸，手里扶着方向盘，几次犹豫，还是小声打破了尴尬：“对了赵队……最后查出来打电话和寄照片的是谁了吗？”

    “我知道。”他凝视着徐贞，听见自己迟到多年的答案，“但是我做不到。”

    “下个月……我准备申请调去打拐办了。”她听见自己告诉他。

    盥洗池前站着一位母亲，正拿一次性纸杯给孩子漱口。

    “不会。”她瞧不清他的脸，却听得到他一字一句里的平稳和笃定，“徐贞，决定好了就走。不要有什么留恋。”

    微微点头，胡珈瑛立在那里，没有说话。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堪堪刹稳，赵亦晨就张开了眼。

    朝晖透过轻薄的窗帘，没有防盗门的阻碍，倾斜地投进屋子里。赵亦晨站在客厅中间，面前的电视播着新闻，身后是靠墙横摆的沙发。电视里没有声音，整间屋子都安安静静。他走到卧室门前，看着干干净净的门框，找不到马克笔留下的印记。

    盥洗台那边的母亲轻轻打了两下孩子乱动的手背，一面低声斥责，一边扶着他小小的肩膀，推他往车厢里走。重新直起身，赵亦晨拎着自己的旅行装洗漱品，走到盥洗台前，打开水龙头，接一捧凉水洗了把脸。

    于是他回过身，走向他们的厨房。胡珈瑛就静静站在洗碗池前，背对着他，手肘微动，身上系的油腻腻的围裙。她依旧是她年轻时的模样，穿着深色的衣裙，扎起高高的马尾，露出一段苍白的后颈。

    眼泪模糊了视线，赵亦晨抱紧她，将通红的眼眶埋向她的颈窝。

    拿出钥匙打开楼底大门的那一刻，他告诉自己，那扇防盗门该拆了。

    赵亦晨驻足，侧过身望向她。阳光之下，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徐贞看不清他的脸。

    额头有些发烫。赵亦晨抬手探了探，没出声。

    “照片是秦妍寄的。”他说，“打电话的应该是许涟。”

    他又回到了他的家。

    “想清楚了么？”他问她。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合眼靠着椅背，坐在副驾驶座，沉默不语。

    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样子，一切都还不曾改变。

    “走了。”他动了动嘴唇，对她说。

    耳边还有列车碾过铁轨的咯噔轻响，他盯着上铺床底贴有碎花墙纸的床板看了一会儿，而后坐起身，掀开身上的被子，在床底找到自己的鞋。

    她把他送到了门口。赵亦晨弯腰穿鞋，而后直起身，一手搭上门把，回头看向她。

    “已经九年了，赵亦晨。九年了。”她颤声启唇，“珈瑛姐也不会希望你这样。”

    这座南方城市尚未入冬，天气炎热如夏，站前人潮涌动，空气里飘浮着汗水酸臭的气味。赵亦晨走在攒动的人头中，抬头看到围栏外举牌接亲的人群，看到排着长龙过检的乘客，看到混杂在人海里眼球直转的扒手，也看到跟在扒手身后、手已伸进口袋的打扒便衣。

    火车刚刚经过一个小站台，有独行的旅客背着背包在车厢里走动。过道内还能依稀听见此起彼伏的鼻鼾声，准备下车的乘客大多已经醒来，也有人踩在靠窗的翻板凳上，伸长手拉扯行李架上的行李。赵亦晨经过时搭了把手，换得对方一句道谢，他也只是摇摇头。

    “我还要去上班呢。”胡珈瑛在他耳畔轻笑，“没事，下班了就回来。”

    脚步踏进...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