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诉她，“你轻易戒不掉的。”

    许菡不管他，她只管自己。她每天都会做梦，梦到曾景元踩着她的脑袋，手里拿着大刀。他先砍她的腿，再砍她的胳膊。最后砍了她的头，把她扔进那间面馆的厨房烧。她被烧成一滩油，一堆骨头。

    跳啊，跳啊。跳到了嗓子眼里。

    马老头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白天去讨饭，偶尔在兜里揣一块砖头。砖头砸开，里头就是白色的粉末。有时候他也会吞几袋到肚子里，一走便是十几天。

    正好“唰”地一声将窗帘拉上，周楠站在窗边，只着了一件宽松的上衣，光着两条纤细笔直的腿。那窗帘许久没有拆洗，扬起不少灰尘，惊慌失措地暴露在昏暗的光线里。她回头瞧了许菡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的桌前，拎起椅背上的裤子，弯腰抬起脚踩进裤腿。

    “我想看《圣经故事》。”许菡两眼一眨不眨地同她对视，“你可不可以借给我。”

    农民把花生种到地里。到了秋天，收了很多花生。

    “我想信。”许菡告诉她。

    “《若苏厄书》。”许菡说。

    轻笑一声，周楠摁灭那根烟，“那你还看什么书，背什么《圣经》？”

    许菡回过头。守门的门卫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涨红了脸，张开胳膊铜墙铁壁似的杵在那儿，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

    “行，行……谢谢你啊姑娘。”老人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只觉得书包里的那本绿皮字典在跳，心脏也在跳。

    “但是我们馆有规定，真的不能让您这样进去！”门卫不肯让开，一边挡着，一边避开频频回头的路人，一张年轻干净的脸，几乎红透了耳根，“这样，您回去换套衣服再来，好不好？”

    周楠手里攥着两条裤带，眉眼一抬：“什么？”

    许菡停下来。周楠不开腔，也不看她。好一阵，她只在那里抽烟。

    周楠靠上椅背，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香烟，给自己点燃了一根。

    食指还掐着烟头，周楠盯着那圈渐渐暗下来的红色火光，好半天才松手，打开抽屉，拿出几张钞票，扔到她脚边。

    不再去瞧他们，许菡重新看向腿上摊开的课本，眼睛跟着笔尖，一点一点划过一行行的课文。

    周围人来人往，渐渐嘈杂起来。

    是个警察。

    图书馆一早就开了馆。人们进进出出，有老人，有学生，也有孩子。她坐到图书馆大门前的台阶上，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取下书包，找出一支笔，一本薄薄的语文课本。

    那之后的几天，许菡一直在等。

    许菡便脱了书包，将那袋白色的粉末翻出来，蹲下身搁到地上。

    许菡摇摇脑袋，“我背得下来。”

    农民把玉米种到地里。到了秋天，收了很多玉米。

    身边坐着的人站起来，她也没留意。

    到了星期六，许菡又换上那身校服，背着书包，走过通往市立图书馆的大桥。

    门卫的语气也缓下来：“谢谢啊，大姐。”顿了顿，又忽然惊叹，“吴所——”

    说完便转身打开门，逃命似的跑了。穿过长长的走廊，经过宿管乱糟糟的值班房。没有回头，也没有偷看周楠的表情。

    随手将一支钢笔插|进笔筒里，周楠又笑：“那你背一段给我听。”

    “我就给我孙子借本书……他要写作业……”老人使劲扒他的胳膊，压低了声线，不断哀求。她脚边还搁着一大捆废品。啤酒瓶，旧报纸，踩扁的易拉罐。用渔网扎在一起，挑在扁担的一头。

    拉开椅子坐下来，周楠勾起嘴角笑笑，像是来了兴致。

    “阿婆……”

    合紧身后的门，许菡杵在门边，不像以往那样脱下书包翻出货来，就这么站着，直勾勾地盯着她。

    周楠余光瞥到她重新站起身，背好了书包。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