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魏翔和程欧闻讯赶来琴房，面露迟疑地看着他。所有这些画面都映在了赵亦晨眼里，可他觉得它们都和他毫无联系。

    抬起手想要拿拇指刮去她脸上挂着的泪痕，赵亦晨动作一顿，记起自己长满茧子的手太糙，便只替她把垂在眼睛前面的一缕头发挽到了耳后。那个瞬间，他想到了胡珈瑛。他曾经无数次替她捋过头发。可今后他不会再有机会这么做了。

    那是个相片吊坠，光滑的外壳上刻着两个字：爸爸。

    “许涟不会杀人，不过配合调查是肯定要的，这也是我们的责任。”片刻之后，他才配合地开口，而后扭头看了眼还抱着赵希善的赵亦晨，视线很快掠过他，又落到了小姑娘消瘦的背脊上，“就是希望这位警官不要吓到我们家孩子。她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不能受到惊吓。”换了种商量的语气，杨骞转过头恳求郑国强，“先把孩子交给伊美达安顿好，行吗？就是家里雇的菲佣。平时都是她在照顾孩子的。”

    本人和照片不同。真正看到她的这一刻，赵亦晨已经确定，她不是胡珈瑛。

    这样的反应让赵亦晨忍不住蹙眉，抬手捉住她的手腕轻轻拉开，顺势拉住她的小手起身回头，看到一个瘦削的男人正站在衣帽间大敞的门口，紧锁眉头一脸警惕地盯着他。在瞧清赵亦晨的长相时，男人的表情略微一变。

    两人视线相撞不过一秒的时间，郑国强显然就已经会了意。他张嘴正要说点什么，却被另一个声音抢了先。

    “许菡。”许涟颔首，又轻描淡写补充了一句：“也就是你老婆，胡珈瑛。”

    他进重案三组四年，统共跟着赵亦晨做了五年的刑警，却是头一回在赵亦晨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扶着小姑娘后脑勺的手微微收拢了五指，赵亦晨面色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你姐姐，许菡？”

    另一个才是她。

    “杨骞。”一个女人跟着两名警察一起踏进琴房，刻意抬高了音调，态度冷淡而不容置疑，“我们直接跟郑队长走就行。善善有亲生父亲照顾着，不会有问题。”

    “警察？”杨骞眉梢一挑，竭力表现得惊疑不定，“那我可以看看证件吧？”

    赵亦晨抬眼便看清了她。和胡珈瑛一模一样的脸，就连身形也极其相似。她穿着一件米色的半袖紧身连衣裙，手里还拎着自己的手袋，清黑的头发仍然只有及肩的长度，瘦削的脸上眉头微蹙，凌厉的目光直直定在他的眼睛里。

    赵希善仰起头，抬高一双眼眶微红的大眼睛看向他。她慢慢地点了头。

    “赵亦晨，赵队长——没错吧？”女人对他的反问置若罔闻，只直勾勾地盯住赵亦晨，板着一张清秀的脸，嘴里说的是与表情完全相反的话，“我听我姐姐提起过你。幸会。”

    她似乎已经不晓得出声，只有泪珠子掉啊、掉啊，掉尽了所有的音节。

    赵亦晨认出了他——杨骞，许涟的男友。郑国强给他看过他的照片。

    “先带孩子去医院做个检查吧。”他说。

    “一年前已经过世了。”像是早就料到他的问题，许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张嘴毫无感情地陈述道，“火葬，骨灰埋在南郊的公墓里。”

    赵亦晨从她微凉的小手上抓起了那个吊坠。

    从杨骞刚才的表情来看……他也认识他？

    还不等赵亦晨有所反应，杨骞就疾步走上前，一把拽住小姑娘的手腕拉扯，厉声道：“善善，过来！”

    他知道不论杨骞找什么借口，他都不会再把赵希善交出去。所以他看向郑国强，正好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

    “善善。”他于是叫她，接着又默了会儿，好让自己沙哑得过头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吓人，“你是不是认识我？”

    “对孩子动什么手。”一手覆上她的后脑勺好给她安全感，赵亦晨转向杨骞，将他牢牢锁在眼仁里，眉心紧拧，口吻冷硬，“我是警察。”

    颈窝里小姑娘的脑袋动了动，抱住他脖子的两条瘦小胳膊收紧了些。

    就好像明白他的沉默，所以静悄悄地哭，要替他把他的那份也哭完。

    小姑娘亦不讲话，只看着他。看着看着，眼里又有了水气。